但他一咬牙,追了上去,一邊追一邊罵:“溫若愚,你以為我老子說的沒有怨言就真的沒有怨言了嗎?他是氣你敲他竹槓,拿我來引你入彀,要麼讓我宰了你,要麼你宰了我,反正我也是他外頭生的野種,他本來就看我不入眼,早就想讓我死外邊了......”

他停了下來,因為溫若愚也停下馬,垂著冷眼看他:“真的?”

“自然是真的。”

“好,既如此,我就不辜負親家的好意了。”

溫若愚舉起馬鞭,狠狠地朝他抽過去。

叭!

馬鞭清脆,封容醉往後躲了一躲,鞭梢在他臉上只劃出一個小口。他用手指揩了揩滲出的鮮血,正想再開罵,只聽風中咻咻作響,第二鞭、第三鞭甩過來了......

那一日,封容醉一直逃竄到東海邊,又沿著海岸線狂奔,他撲進大海,但鞭子已在他額頭、身上甩出許多傷口,那海水差點浸掉他半條命,最後他哼哼唧唧地倒在沙灘上,任由甩累了馬鞭的溫若愚將他提上馬背,半死不活地帶回軍營去了。

他被勒令跟在溫若愚身邊,若是敢私自走開,或超過半盞茶不歸、或別的不聽話的事,他會被就地摁下,衝著京城方向磕頭,磕的是辜負了封宰相的一片慈父之心。

全軍營大半人見過他被溫若愚摁著磕頭,磕得那叫一個慘。尤其還要被四妹封玳弦看著自己被整治,簡直臉面全無。

他與她並不親近,是以更覺丟臉。

他都沒機會去找佘非忍把前塵往事好好掰扯掰扯,就已被溫若愚馴得服服貼貼,滿身傲氣收盡,叫往東就往東,叫往西就往西,簡直比溫不苦還聽話。

這歸順的時間不算短,算起來也經歷了兩個月呢。

若是再不順服,溫若愚打算把他扔進東海喂鱉了。

又過一個月,溫若愚見他絕無半點桀驁不馴,又將他扔進一個營帳,帳內堆了半地的聖賢書,都是要他讀會背會的。

帳門口安排了兩個哨兵。

這一日天氣有些悶熱,經得哨兵同意,封容醉掀開著帳門,拿個小板凳坐在帳門口讀書。恍惚間後腦勺被彈了一下,他疑惑地回身去看,兩個哨兵立得板挺,何況這兩人從不與他開玩笑,他估摸著是飛蟲撞了他腦袋,也就不以為意。

轉回身,他略略一楞。

身前的地方,有兩個比成年男子小的腳印,腳尖朝裡。那腳印剛剛還沒有,而且,這般大小的腳印他是見過的。

他摸摸腰身,軟劍、紙扇,哪怕一枚小剪刀,他也是沒有的。不過一雙手還有些力,他不動聲色地向帳內瞄去。

光線不算亮,但那淺淺的腳印當著他的面一個一個地浮現,似乎有人在帳內走動,甚至有兩個瞬間,地上的書冊被翻開了。

他想起宣六遙是會些道術的,想來他的弟子也會一些。

既然有腳印,那說明這人是有實體,而非虛空。但他覺著這人身上一定帶著刀,也不能貿貿然進去,便假裝疲憊的樣子一邊伸懶腰,一邊打著哈欠站起身:“哎呀,又要尿尿,麻煩。”

他有意無意地將帳簾放下,然後將兩個哨兵招來,大聲吩咐:“這帳篷裡有鬼。”

“啊?”

“你倆把矛尖對準帳簾,如有掀動就趕緊刺過去,保證它能現形!......對,就對準這裡!”

兩哨兵猶猶豫豫地依言照做。

封容醉朝遠處張望著,希望能再找一個人。因為他若是離開這裡,那兩哨兵鐵定要來追他,那帳篷裡的人就趁機逃走了。

也是他運氣好,他很快找到一個兵士替他帶話給宣六遙,讓他趕緊過來捉鬼。

宣六遙一頭霧水地被引了過來,見封容醉正站在帳外焦急地等待:“封二公子,出什麼事了?”

“皇殿下!”封容醉大喊一聲,待他走近了才低聲告訴:“帳內有鬼,我見著有腳印從我面前進去了,還在裡頭翻書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