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非忍用勁全身力氣,一鞭鞭地抽下去。這一年他也沒閒著,趕馬車、做雜事,閒了再練練,雖然只有八歲,但力氣也不算小了。何況朱青顏不過是個病弱的女子。

朱青顏被打得像條被扔上岸的魚,不停地弓背、彎腰,痛呼聲在她的嗓子裡,幾乎壓不住。冷汗打溼了鬢角,臉色蒼白,身子顫抖著又要暈過去。

佘非忍卻是越打越痛快。

當年他被她打的情形,在他腦子裡不停地翻滾,眼下見她痛苦難耐,簡直是比生啖了她的肉還要令人暢快。

總算十鞭打完。

他痛快地扔下鞭子,朱青顏一頭栽倒在地,背上的衣裳已被劃破,可惜裡頭還有一層內衫,不過,也能看到露出的內衫上沾著血跡。

佘非忍慢條斯理地吩咐桃紅:“端水。”

“是。”

桃紅慌里慌張地看了一眼倒下的主母,出去端了一盆水回來,彎腰端著,等佘非忍慢吞吞地洗了手,才敢去扶朱青顏上床。

“今日敷些傷藥,好好歇著。明日此時,貧道若是趕不過來,就請這位小善人來打。記著,打得越重,令姐越受不了。”

小善人指的是桃紅。

“好。”朱青顏趴在床上奄奄一息,勉強回了一聲。

佘非忍拎著一百兩銀子興沖沖地離了佘宅,出門時,他衝著魂不守舍的阿午眨眨眼睛,扔了一塊銀子,揚長而去。

他都沒有叮囑朱青顏不要對外聲張,他篤定她不會。

畢竟,她要面子。

第二日,佘非忍仍是忍不住跑了去,鞭打朱青顏的滋味實在是太痛快了。

一連十日,他看著朱青顏在他的鞭下痛得冷汗直流,卻似乎也如他那時,越打,越耐打。漸漸地,她不再暈倒,打完後還能撐著身子跟他道謝,讓他在心裡狂笑不止。

第十一日,他一鞭子抽歪了,她裸露的後脖頸立時出現一道鮮紅的鞭痕,朱青顏突然聲嘶力竭地大叫一聲:“姐姐!”

佘非忍心裡一緊,手竟然有些軟,似乎母親硃紅顏真的鑽進了她的身子受著他的打。

朱青顏哭了起來:“姐姐,我知道我畜生,我豬狗不如,我死後一定會墮阿鼻地獄,可是姐啊,你不是最疼我嗎?就讓我活下去吧,活到清寒他自己能活下去吧。他眼下離不了我,若是沒了我,他必死無疑啊,姐姐。非忍已經大了,他人又聰明機靈,在外頭一定能活下去的呀。姐姐,等我養大了清寒,我就下來陪你,到時隨你如何責罰,罰我永世不得超生也行啊......姐姐......”

她哭得悲切淒涼、情真意切。

佘非忍突然意興闌珊,扔了竹鞭,不發一言地往外走去。

經過搖籃時,他往裡瞥了瞥,這個名叫佘清寒的弟弟看上去只有兩三個月大,其實他至少已有半歲了,面色白白的沒有血色,顯得瞳仁烏黑,長得卻頗為清秀。佘清寒躺在襁褓裡衝著他一笑,咧開沒牙的嘴,更是蹬了蹬小腳,把個襁褓踢得鼓起了兩個包。

佘非忍定定地看了他一眼,然後走了。

夜。

風在唰唰地響,因為吹起了滿後院的樹林。樹葉已經轉黃,不時從枝頭落下,打在佘非忍的臉上,再打個滾,穿過他身下用網兜做成的吊床,輕輕地落在地上,鋪了滿地。

稀疏的枝頭後,明朗的圓月發著柔和的光亮。

佘非忍望著圓月,怔怔地發呆。

他在想他做嬰兒的時候,是不是也這樣躺在搖籃中,衝著他的母親硃紅顏笑?而如今,卻是那該死的小子佘清寒在衝著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