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麼了?

遇上劫匪了?

佘非忍想也未想追了出去,蘆花鞋在石板路上啪答啪答地脆響。他並未想到自己也不過七歲,若是真有劫匪或其它危險,他過去也不過白送人頭。

冷清的巷道,素梅仰面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一雙眼不甘心地睜著,迷惘地望著混沌的天空。一道瘦小的黑影從她身上飛速竄起,迅速消匿在黑暗裡。

“素梅姐姐,素梅姐姐,你怎麼了?”

不管佘非忍怎麼拍她、搖晃她,她都沒有了任何反應。

她身下並無血跡,只是耳下的脖頸處,卻有幾道抓痕,還有兩個小小圓圓、或許有些深的血窟窿。從那血窟窿裡,正緩慢地流淌出在夜色中顯得烏黑的血液。

身後傳來噼裡啪啦雜亂的腳步聲,還有火光搖晃著,越來越近。

不是佘家的人,是巡夜的兵士。

京城一向算是太平,突然一下子出了人命案,兵士們緊張起來,衝著佘非忍喝道:“怎麼回事?”

他也不知怎麼回事,他只知道:“她死了。”

“我們當然知道她死了。她怎麼死的?”

“我也不知。她才出去沒一會兒,就聽到她的慘叫,追過來時她已經死了。”

他們拎開他,在火光下搜他的身。他身上並無任何兇器,連著臉上的悲傷與淚花,也是真的。火光又移向素梅的身子,士兵們也發現了她脖頸處的傷口。

那傷口,甚是可疑。

非刀非劍,倒象是被野獸咬了喉嚨而死。素梅隨身帶的小包裹,結子打得整整齊齊,開啟來,兩小錠銀子和幾串銅錢仍在,又不像是打劫。

士兵們沿著街巷搜尋,也不過白白地來回走了一遭,一無所獲。

素梅的屍體,冷冰冰地地上躺著。

佘非忍縮在一邊,靠著牆看著那些士兵走來走去,交頭接耳,卻似乎沒有一個主事的查案大人。夜裡已經很冷了,刮過來的風呼呼作響。

佘宅沒有人出來檢視動靜,或許他們並不知道是素梅出了事。

他想起那道黑影。那黑影倒像是一隻四足長尾的畜生,但是不能確定,沒有人再來問他案子的細節。他不知要不要跟他們說,跟誰說。

越坐越冷,越冷越困,他想起還要回去喂果騮,要不然朱青顏少不得又要責難他。可是他又不忍離去,素梅是因為幫他才被逐,才會深夜出門遇害,他怎麼忍心就這麼丟下不管。

這些兵士們不知還要討論多久,聽他們說話間似乎在等一個姓鐵的總捕頭。

他縮到牆邊,蹲下抱住自己的膝蓋,眼皮像被米漿粘住似的,他的意識陷入了黑暗之中。無邊的黑暗,前頭只有素梅的身影在不停地往前走。她走啊走,走得停不下來。

“素梅姐姐,你去哪裡?”

他似乎就在她身後,忍不住出言相問。

素梅緩緩地轉過身來,臉色煞白。她的脖子上掛著一隻猴子,它的牙齒牢牢地扎進她的血管,吸得滋滋作響。那猴子的眼睛骨嚕嚕向他轉來......

猴子?

他頓時驚醒過來。

然而眼前的街道空空蕩蕩,那些兵士們、素梅的屍體,都不見了。

難道之前的一切都是他在做夢?素梅沒有死?

可是,儘管夜色沉沉,他還是看見了剛才素梅躺著的地方,有幾滴粘稠的血跡。那些血,是從她脖子上的血窟窿淌下的。

大約兵士們沒有在意縮在牆邊睡覺的他,已經帶著素梅的屍體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