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青顏似仍未睡醒,一言不發地坐在梳妝檯前,由著素梅給她挽髮髻。屋裡安安靜靜,日光穿過窗欞打在鏡子上。鏡子中的她半張臉遮在陰影中,看不清表情。

半晌,她似乎活泛了些,跟素梅低聲說話:“怎麼覺著身子不得勁呢?”

“夫人覺著不適麼?”

“陣陣發冷。約摸是天涼了吧。”

“晚些我請個郎中來診一下。”

“我先添些衣服,過一刻看看。”

“是。”

她們說起了衣服,倒提醒了佘非忍。他忍不住插了一句:“姨母,我聽父親說,你給我準備了新衣?”

朱青顏似乎這才想起了他,無可無不可地從鏡子裡看著他:“是。”

“衣裳......在哪呢?”

“早做好了,沒人願意替你送過來。你自己去跟福叔要。”

“是。多謝姨母。”

仍是口口聲聲的“姨母”,不過今日朱青顏精神不濟,懶得跟他計較。

福叔處的新衣倒是新衣,厚度、長度也是夠的。

夠厚、夠長。

都可以穿個兩三年不用換,冬日裡這麼一件也夠了,也沒多一件替換。尤其這布料,這顏色,跟一個下人穿的,沒多大區別。

有的穿就好了。

佘非忍如今的要求不高,他捧著這件青灰色的麻布棉衣回屋了。好歹朱青顏未把他從這排大屋裡趕到柴房,也算是手下留了情。

不過還未等他慶幸夠,第二日朱青顏又給了他當頭一擊。

“非忍,你馬上要有弟弟了。你那屋往後給他住。”

“那我呢?”

“福叔說西北角還有一排屋子,你住那兒去。今日就搬。”

佘非忍看看她並未顯懷的肚子,不說話。

她昨日身子不對勁是因為有喜了。只是,等胎兒出生最起碼也要明年,為何讓他今日就搬?再說了,這麼大的屋子,又不止一間房章,他們不能一起住麼。

大約朱青顏正是找了這個藉口要把他趕出大屋。要不然,整個佘宅,難道只有他的屋子可以安置弟弟?

朱青顏可不管他願不願意。既然她說了,事情也就定了。

“哦,對了非忍。”她從鏡中看著他,臉上淡淡的:“如今我身子憊懶,你不用每日來請安了。不過,我也不能不管你。這樣吧,你每日晚上過來替我捏腳。今晚就來,我讓素梅教你。”

捏腳?

他替朱青顏捏腳?

佘非忍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這事不是應該婢女做的麼?可他突然明白過來,她這就是把他當成下人!

太過分了!

他漲紅了臉,憤憤地盯著她的後腦不說話。

“怎麼,不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