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原本想叱責那個男人,多瞧了幾眼,看不出那人的底細,也不敢輕舉妄動,只得拍拍宣六遙:“公子,我們換張桌子吧。”

男人瞥了一眼他們,如夢初醒:“不必。你坐對面去,繼續吃。”

這人似乎是在等什麼人、盯什麼事。

宣六遙來了興趣,坐到了他的對面繼續吃飯,一邊吃,一邊打量著他。

男人微佝著背,讓自己在一眾人中不那麼顯眼,鷹隼般的灰藍眼睛微微眯著,一眼不眨地盯著客棧大門。大門有兩塊厚厚的布簾擋著,走進走出的人就從這兩塊布簾子中間經過,掀一下,便進一陣冷風。

突然,男人的眼睛睜大了,隨即又眯得更細了,灰藍眼珠子慢慢轉動著。

想必他等的人已經到了。

宣六遙放下飯碗,假裝隨意地往大廳裡東張西望,看到兩個三、四十歲、穿著灰黑棉衣、揹著包袱的持刀精瘦男子正在一張空桌邊坐下。

灰藍眼珠的男人的視線正是落在那兩人身上。

那兩人坐下時,也警惕地四處掃視一圈,正好與灰藍眼珠男人的視線碰在一起。兩人呆了一呆,不由得驚呼一聲:“鐵星藍!”

話音剛落,被喚作鐵星藍的灰藍眼珠男人嗖地拔出刀,一腳踢開座下長凳,虎狼一般地向那兩人直撲而去。

那兩人不甘示弱,抽刀反撲。

三把雪亮的長刀乒乒乓乓地纏鬥在一起,頓時桌仰凳翻,盆傾碗倒,呯零乓啷,加上那打鬥的三人大聲呼喝,唬得大廳吃飯的客人紛紛往外邊逃去,連帳也不結了。

收銀的掌櫃趴在櫃檯後,愁眉苦臉地看著,想來這裡也不是第一次發生這樣的事了,反正肯定有損失,還不如看個熱鬧,就當買了戲園子的門票。

宣六遙也是這麼想的,他拉著阿九躲到了櫃檯後邊,反正從他這邊逃出門還得經過那三個人,與其冒出被誤傷的風險,還不如看一會。

鐵星藍的功夫顯然不弱,以一抵二,將那兩人堵在屋裡逃竄不得。不過,那兩人的功夫也不算太差,兩把長刀左右相逼,來勢洶洶,那鐵星藍左抵右擋,也討不得半點便宜。一時僵持不下。

如此全力相拼,總有力竭的時候,彼此都已有了些頹勢。鐵星藍的額上已冒出亮津津的汗珠,只苦於沒有餘暇脫掉那礙事的棉馬甲。

那兩男人顯然也是,突然齊齊往後退去,站到了被踢得都擠在一旁的桌子上,持著刀,居高臨下地對著鐵星藍。鐵星藍站在門內,一把刀擋在胸前,一邊喘息,一邊提防著他們從身側竄過。

武的不行,他們似乎要來文的了。

平靜了氣息,那兩男人先開了口:“鐵總捕頭,江湖留一線,日後好相見。雖說是各為其主,但為來為去,不就是為了個阿堵物。這會兒旁人也走光了,我們那包袱裡有三十兩黃金,全部留給你,你放我們走。”

鐵星藍冷哼一聲:“走光了?你回頭看看,那裡不還有三個?”

兩男人轉頭看來,果然櫃檯後扒著一個老的,蹲著一個小少年和小青年,都靜靜地看著他們倆。兩人咬咬牙:“好,我們此刻便殺了他們!”

掌櫃哧溜滑到下邊,鑽進一個帶門的櫃子再不出來。

阿九拉著宣六遙也想鑽進去,那櫃門卻被從裡頭栓上,怎麼也拉不開。其中一個精瘦男子已經跳到櫃檯上,雪亮的長刀當頭就劈了過來。

“啊!”一聲慘叫。

慌得宣六遙一屁股坐在地上,反身抱住阿九,舉起朔月劍去擋那把長刀。

長刀卻轉了回去,只聽櫃檯外乒乒乓乓又打了起來。

“阿九,阿九。”宣六遙慌亂地摸阿九的後背,卻是清清爽爽,並沒有粘答答的血。

宣六遙收回手,手上乾乾淨淨。阿九臉色煞白:“公子,你看看我的背,可曾受傷了?”

“你轉過去。”

“我腿軟,轉不動。”

“那你別動。”

宣六遙從阿九身下鑽出,阿九的肩上、背上並無血跡,好好的:“沒事,你沒受傷。”

阿九這才緩緩地轉過身坐在地上,靠著櫃門抹著額上的冷汗。

沒受傷,剛才叫得那麼慘做什麼?可宣六遙一想,好像也不是阿九在叫,而是從大廳裡傳來的。

櫃檯外仍在打鬥,宣六遙轉到旁側,探出身子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