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門進去,裡頭是一個大殿,殿前是空蕩蕩的院子,院子的一角種了一棵大樹,雖說是冬日,那樹冠卻很濃密。

上央領著他們往裡走去。

大殿的邊上有一個通道,穿過通道,後邊還有兩個相鄰的院子,白牆黑瓦,兩道不寬的院門靠得很近。

上央指指左邊的門:“我平素住西院。六遙你住東院。阿九住前院的偏殿。夜裡不用怕,觀院都圍了結界。”

“阿九跟我住好了。”

“六遙,從此後,放下你皇子的身份,安心跟著我修道。一個小道士是不需要僕人侍候的。”

宣六遙默然半晌:“是。”

他們各自動手清理屋子,等天亮時,終於妥當。宣六遙累得仰面一倒,便沒了意識。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睜開眼,日光輕靈靈地透過窗欞照進來,照亮了這個寬敞的屋子。屋裡陳設簡單,雕花大床,一排木頭隔成的櫃子,出宮時帶的那隻大木箱就在床邊,裡面是傅飛燕給他準備的衣裳、銀子。

他翻了個身,恍如隔世。

躺了一會,他覺著飢腸轆轆,便起身去找吃的。

小院的東邊有一條往後的通道,他穿過通道,發現後邊有一排小屋子,屋前有一塊狹窄的田地,上央和阿九正卷著褲腿,一個在拿著鏟子邊挖坑、邊往裡栽蔥,另一個拿著個瓢跟在後邊澆水,一副爺慈孫孝的畫面。

宣六遙剛過了七年的宮廷日子,見慣了滿地青石板,陡然見到住處還有能種菜的泥田,新鮮得“哦嗬”一聲,捲起袖子就要就田裡衝。

“去去,上一邊去,別把田壠踩沒了。”

這就是令他覺得更新鮮的,他們連敬語都不再有,嫌棄他如同嫌棄一個只會白吃飯的。

原本就是。

他去廚房吃了些東西,開始百無聊賴地轉悠,四處檢視。

靈清觀不算太大,一個前殿,兩個中院,一排後院。他住的東院院子裡還有一口井,井裡竟然還有水。

觀外是滿山滿野的樹木,和山下的樹不同的是,山頂上的樹木幾乎都長得鬱鬱蔥蔥,有好些棵還結著不少紅或黃的果子,在濃蔭中若隱若現。透過樹冠的空隙,能看到一些飛禽走獸在林間穿梭,只是看不清楚有多少。

山腰處圍著厚厚的白色雲層,似常年累月都不會散開似的。

這裡的景緻,竟與仙界的靈臺山有幾分相似。或許,此處天地之間,正是與仙界靈臺山重疊的地方。

宣六遙又想起那隻靈狐,若是它未曾跟入人世,此時,它是在靈臺山的山腳下呢,還是在山腰上的靈浮宮內?若是它在靈浮宮內,會不會此時就在自己的身側?它會不會正踮著小腳,抬著鼻子嗅來嗅去,或許,此時正蹲在自己的腳下,抬眼看他......雖然,他們彼此看不見。

這裡的食物幾乎都得從山下的村子採買。他們沿著那陡峭的山路爬上爬下,宣六遙熬過剛開始時的疲累,腳底長出一層繭子,慢慢也就習慣了。

他們甚至在山下開闢了一塊荒地,用來種些麥子、豆子之類。不過也囑村民代看著,給的勞苦費跟買這些糧食也差不了多少。

山裡有果子,還有野味,但捉野味的活,大多由阿九去做。

畢竟阿九不算道士,不怕犯“殺孽”。

讀書、練習法術,偶爾練個劍,這些功課,和宮裡時差不多,不過慢了許多,日子悠遊自在,不覺間,在靈山上竟已過了一年多。

忽一日山下敲鑼打鼓,十分嘈雜。

更要命的是,喧天的鑼鼓聲自下而上,竟停在了靈清觀外頭。

上央正在宣六遙的屋內跟他講著書,兩人很是迷惑,他們最近也未下山去小村莊裡做善事,即便做了,他們也不會這麼大張旗鼓地謝上山來,頂多在採買食物時多送兩顆土豆、一條鹹魚。

院門呯地被推開。

阿九風一般地衝了進來,停在門檻外大口喘氣,臉上說不準是驚慌還是興奮:“人!人!”

可憐的阿九,在山上說話說得少了,此時他連句整話也說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