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初言(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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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飛燕見他不回應,也就算了,人說“貴人語遲”,自己的兒子自然是個貴人,晚些時候說話倒也正常。
酒足飯飽,哦不,菜足飯飽後,到了宣六遙該回自己屋睡覺的時辰了。他的屋就在晚晴宮面朝東的那排廂房裡。從這正屋出去,再走幾步,也就到了。
傅飛燕的前兩個兒子早夭,又是橫死,她得了疑心病,疑心他們是被人所害,因此把他看得極緊,不讓離開晚晴宮半步。
此時,嬤嬤已經準備帶他進西屋了。宣六遙卻停住腳,望著宮門口那塊刻了些牡丹花的影壁,望了一會,他抬起頭朝著嬤嬤平靜地來了一句:“我要出去走走。”
“啊?”嬤嬤有些茫然。兩年了,她還第一次聽到小皇子提要求,一時不知該答應呢,還是先問過皇后傅飛燕?
不容她多考慮,宣六遙已經頭也不回地朝宮門走去。他頗為篤定,想必她們不敢攔他。
晚晴宮的宮門寬大,他踮了踮腳,自己的手伸直了離插著的門栓還差約摸一臂之遠。
身後嬤嬤倒是跟過來了,不過不是替他開門,而是一把捉過他的手腕往回拉:“殿下,到睡覺的時辰了。”
哎哎他的手徒勞地往門栓伸了伸,便被拖走了。
嬤嬤手腳麻利地替他脫去外衣、鞋襪,一旁早已準備好的熱毛巾遞過來,熱騰騰地蒙上他的臉,擦過他的額頭、眼睛、鼻子、嘴巴......輕輕巧巧地在他頭頸處到此一遊後,另一條熱毛巾又在他的兩隻小腳上游了一圈。
然後,他被塞進被窩,只露了一張小臉在外頭,雙手雙腳被壓在寬大的被子下,他動了動,嬤嬤更用力地替他按上一圈,按得結結實實,像要把他製成一隻蠶蛹似的。
簡直是,暗無天日。
宣六遙無奈地望著帳頂嘆口氣,嬤嬤在床邊及時地提醒:“殿下,該閉眼了。”
聽著有些晦氣。宣六遙聽話地閉上眼睛,免得嬤嬤又說出什麼不吉利的話來。
第一次開口說的話,連陣風都不如。好歹風還能吹起衣角,他只吹了個不成樣的牛皮。甚至沒有人因為他開口說話而尖叫和恭喜,平靜得就像這如水的夜。
這不就是他想要的嘛?
宣六遙平靜而失落地慢慢進入夢鄉。將進未進時,耳邊卻突然響起一陣尖叫,他尚不寬闊的肩膀被人緊緊抓住,那人還在用力搖晃他。
他費力地爬出夢鄉,睜開眼睛。眼前是披散著頭髮的傅飛燕,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一臉驚喜:“六遙,聽說你說話了?快,說句話給母后聽聽!”
他正想說話,傅飛燕卻一把把他撈起,重重地摟入懷裡,在他頭頂“叭”的一口,悶得他差點一口氣沒上來。
好不容易傅飛燕鬆開了他,他才吸了兩口氣,她的兩隻手又使勁地捧住他的臉:“兒子,快叫母后!”
他的臉頰被她的激動的雙手緊緊壓著,他倒是想叫,只是下巴不能動,嘴巴不能張,只能呆呆地看著她。看得傅飛燕一臉驚喜變成了無比哀傷,她轉頭對那嬤嬤說:“他哪裡會說話了?你就想誆我賞銀。”
倒也不曾。宣六遙想解釋,傅飛燕卻放開他,頭也不回,氣呼呼地走了。
他眼睜睜地看她離去。
他看看嬤嬤,嬤嬤也看看他,誰也沒有說話。總歸是自己的錯,宣六遙心虛地躺了回去,乖乖地自己將被子拉好,閉眼。
第二日,宣六遙和傅飛燕共進早膳。
桌上已經擺了好幾個碗碟,裡頭盛著鮮香細膩的皮蛋瘦肉粥、焦黃脆薄的芝麻三角餅、油光潤滑的單面煎餃子、潤黃細嫩的碎粒蘿蔔乾、清爽帶汁的醃小黃瓜,個個散發著誘人的香氣。
傅飛燕已經穿著明豔的粉紫色常服坐在桌邊,臉色雖然平靜,平靜中卻帶著些狡黠,似在等著算計他似的。不過宣六遙沒有什麼好讓她算計的,照常坐到桌邊的椅上。
碗碟都擺在桌子的中央,沒有人替他盛粥。他伸出手去夠中間的三角餅,卻被傅飛燕拿捏住了手腕,動彈不得。
他疑惑地向她望去,傅飛燕用另一隻手拈起一塊餅,在他眼前晃盪,又躲開他另一隻想要抓餅的手,嘴裡溫和而堅定地說道:“想吃嗎?想吃就說:母后,孩兒要吃餅。”
她的話字字清晰,宣六遙張了張嘴,卻沒有出聲。非要用這種乞食的方式才能吃到早飯嗎?
不,他不想。
他收回未被抓住的手,任傅飛燕拿著三角餅幾乎貼到他的臉上,只是定定地看著桌上的各式早點,偶爾緩緩地翻個不易察覺的白眼。
他不高興了,他是個上仙,能跟他一起吃飯是她幾世修來的福分。
一粒芝麻在晃盪間落到了他的唇上,他伸舌舔住芝麻粒,慢慢地捲進嘴裡,香是香,卻引得肚裡的饞蟲四起,他忍不住了,準備喝斥。
“母后,給我吃餅。”說出的話卻是溫溫軟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