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入冬以來,天空一直淅淅瀝瀝下著小雨,與中緯度冬天的乾燥環境完全不著邊際。

顧國望著城外田中一塊又一塊積水,眼中充滿了擔憂。

天氣究竟是怎麼了?詢問系統居然一點反饋也沒有。

直到年祭的那天,小雨變成了滂沱大雨,人們只能窩在自家屋子的炕上,與屋子中的兄弟姐妹們度過新年的第一晚了。

儘管陶河河岸地勢西高東低,但水位的高度依然水漲船高,漫過了河岸兩百米的土地,原本只有輪底觸及河面的水車,此時已經有一半淹沒在水中。

距離三個輪迴者的到來已經過去了兩個月,在顧國幾個時區之外的地方,海嘯和洪水已經摧毀了同為蓋婭投放穿越者建立的文明圈,現在海平面上漲的影響逐漸在內陸顯現。

不斷擴大的海域面積讓海洋與陸地的水迴圈異常活躍,在三個輪迴者操縱儀器的有意控制下,顧國所處的陶河流域匯聚了四周一百萬平方公里的所有積雨雲,還有從海洋蒸騰而來的水汽源源不斷地向這片區域補充。

“天”要顧國亡。

然而顧國可不會面對天災坐以待斃,大禹治水的故事早已銘刻在他這個炎黃子孫的血脈裡,人定勝天的思想跨越空間的維度在異界綻放了。

梁城中的所有人全體出動,除了有孕在身的孕婦和走不動路的老人在家休養,所有八歲以上的男男女女全都被顧國召集起來。

這是一場戰爭,對抗天地偉力的戰爭,比起一年前對陣同為穿越者的托爾嘞,現在這場戰爭關乎陶河流域上萬人的生死存亡,乘船苟且是最後的選擇,不到萬不得已,顧國是不會去選的。

首先是構築一道延綿陶河流域數千米的防洪堤壩,由於陶河邊已有一道天然的土壩堆,人們不至於在泥水中從零開始。

一筐又一筐新土從後方運送而至,夯土的號子不絕於耳,人們捍衛的不只是身後的梁城和麥田,還有未來子孫後代們的美好生活。

前世顧國只在電視上見識過全國各地的洪災,直至今天,他親眼看見上漲的陶河一個浪花拍到岸邊五六米高,直接將還在夯土的四個壯漢捲入河中,兩個呼吸之間便看不見了四個人影。

還在堤壩下運土的女人和孩子哭嚎著,眼淚順著雨水從臉上一同淌下,她們的親人正在被滔天的洪水一口口蠶食,落入水中的人卻驚不起一個小小的浪花。

顧國和薺等一眾脫產士兵站在隊伍的最前方,顧國雖然是系統帶給這個世界的過客,他終將帶著永生的輪迴離去,然而對於這個世界的人來說,他在世的這幾十年,便是他們的全部。

即便是死了,也能夠迴歸蓋亞戰場,於是他放開手腳衝在眾人的前面,在水流最湍急,浪花最大的地方,與士兵們用人體組成版築,不斷加寬被洪水沖刷掉的堤壩。

六個時區之外,三個輪迴者在海拔三千米的高原上穩如老狗,一個純鋼的雨棚和混泥土基座被他們搭起,強於常人數倍的身體資料讓他們只花了一天便完成了大氣操控儀的防水工作。

各個文明圈對天災的抗爭此時被轉化成冰冷的二進位制程式碼,那個七位數的數字正以每天減少萬餘的速度在往下掉。

三個輪迴者完全是在以玩遊戲的態度對待這場由他們帶來的全球天災。

“光谷空間的這個轉職任務有種玩p社遊戲的感覺,可惜我們沒有足夠的點數兌換巨像,否則一炮下去這四百萬直接歸零要多爽有多爽。”

白子明在手環上玩著上世紀的超級馬里奧,完全察覺不到在別的隊伍轉職任務遇到九死一生的那種情況。

遠方位於雪線之上的山峰已經飄起了冰晶和雪花,他所在的帳篷外卻比較乾燥,這一片區域的降水量被他們有意削減了。在全世界各地的降水量都超過30毫米的時候,這片區域的降水量還不到5毫米。

“也許是光谷害怕......”白冉說著說著便失聲了,白子明和鍾浦和只能看見她上下翻動的嘴皮,卻聽不見一丁點聲音,即便是唇語大師在場也只能看出一堆無意義的亂碼單詞。

“那個......你被空間禁言了。”白子明指了指妹妹的嘴巴,手上的遊戲也停了下來。

“看來讓我猜對了。”白冉對著自己的哥哥皎潔一笑,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眼眸深處,隱藏著的一絲擔憂被她完美的笑容掩蓋了。

“只可惜勘破空間的秘密之後不能以任何形式傳遞到其他輪迴者那裡,不然我們......”

“滴滴滴滴——”

儀器發出急促的蜂鳴,話至一半的白冉和身邊的兩位輪迴者都明白,星球人口的斷崖式下跌開始了。

那個在一條長兩千米的河流邊上,曾經是九個劇情偏轉最大區域中人口下降最慢的地方,此時正以每分鐘上百人的速度在減少,不出三個小時,這片區域消滅70%智慧生命的任務就能完成了。

儘管顧國拼盡全力組織起抗洪的隊伍,但誕生在星球上剛剛起步的智慧種族,此時怎麼能夠對抗整顆星球的龐大能量。

在構築防洪堤壩的十天之後,來自下游瘋漲的水流倒灌了,望著來自下游的草棚和碎木渣,顧國知道羊牙城池,還有那幾十個剛剛建立起來還未來得及種下第一批麥子的村莊,此時已經被洪水吞噬了。

江河怎會出現倒流?是下游的地勢變高了,還是海平面上漲的高度超過了他的想象?

顧國不敢繼續往下想了,也許這樣的結局才能配得上蓋亞戰場的名號,每秒鐘十萬立方米的水流直接沖垮了只有四米高的堤壩,顧國腳下一滑,整個人都跌進洶湧的陶河中。

來自系統的警報在他被洪水吞噬的一瞬間響起,在他意識的彌留之際,看見五艘帆船在河面上飄搖不定。

顧國不知道梁城最後能活下來幾人,他苦心經營了六年的萬人城邦一朝化為烏有。

曾經不是妹妹的妹妹,不是舅舅的舅舅,不是母親的母親,不是表哥的表哥......一張張純真樸實的臉在顧國迴歸的過程中閃現進他的腦海。

一道誰也看不見的白光,從陶河中飛出,跨越時空的維度,迴歸向虛空的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