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

玉山猶豫一瞬,瞥向四周的宮人。

宋攖寧會意,抬手將她們屏退:“這下可以了嗎?”

玉山朝她感激一笑,端正了神色:“我聽陛下不少近臣都愛稱您為聖人。此為何意?”

“......竟是這事嗎?”她怔神,隨即解釋道:“我朝以為帝王當與聖人比肩,加之他們和朕親近些,故有此稱呼。”

“那,何謂聖人?”玉山問完,又面露好奇:“陛下勿怪,我只是對大鄴的文化感興趣些罷了,難得有這等良機,可以允我向陛下討教,我得好好把握才是。”

宋攖寧表示理解,“朕以為聖人當為仁治以立德,盡心以立功,兼聽以立言,但朕不足之處良多,不敢忝居聖人之列。”

說完她心中也升起一絲懷疑,玉山向她詢問這種問題,為何要避開他人?

“那仁治具體表現在何處呢?”

宋攖寧警惕起來,斟酌著說:“古來施行仁政,莫不寬以待下、法度仁慈、民貴君輕。”

玉山繼續把玩腰飾上的珠玉,“原來如此,我受教了。”

他話鋒一轉,忽然提了另一事:“我此次前來,父罕的確有意與大鄴結親,陛下以為如何?”

“王子,大鄴講究長幼有序,朕聽聞王子的姐姐都還未定下婚事,豈能逾矩行事呢?”

“陛下聖明。”玉山起身向她行禮,“那日殿上求親,的確失禮,我向陛下請罪......這是父罕的要求,非我本意。”

天色昏暗,宋攖寧望著他遠去的身影,心中一片迷霧。

臨走前,玉山特意說了句,求親是父罕的要求,非他本意,難道他有苦衷不成?

莫明汗王究竟想做什麼?

一邊與賀蘭錯結親,一邊又想要大鄴的助力,突厥一族,百年前便對中原沃土虎視眈眈,他怎麼可能安安心心送獨孤熾上帝位,做一塊墊腳石呢?

看著輿圖上的路線,宋攖寧心中驀然有了一個猜想。

若與河西行省結盟為假,圖謀大鄴江山為真,那便可以說通了。

私下送公主聯姻,麻痺獨孤熾與賀蘭錯,表面令玉山前來,求一份大鄴的助力,彼時既可以借大鄴的力量抗衡河西,又可以在她與獨孤熾開戰之時,順利從河西殺入腹地。

只是......宋攖寧有些詫異,這位汗王是如何使河西的那二人信服的?玉山入京這樣光明正大,明眼人都能看出他結盟的意圖。

還有玉山,他是作何打算,和汗王可是一心?

回到紫宸殿書房時,崔望熙已經在那等候了,正出神地看著牆上的畫。

“剛剛玉山和朕說了些事情。”宋攖寧接過他遞來的茶盞抿了一口,“......有些古怪。”

清雅的茶水滑入喉間,她在崔望熙身側坐下,將剛剛的一切細細地說給他聽。

“非他本意?”崔望熙擰眉,“為何要讓你知道此事?”

“朕覺著那位莫明汗王根本不想和獨孤熾他們合作,只是為了日後攻入大鄴便捷些罷了......倒是玉山的態度,朕有些摸不透。”

崔望熙沉思片刻:“他怎麼會問仁治聖人之類的問題?大鄴如何治國待下,與他有何幹聯?”

“朕猜他還有未盡之言,估計還會來找朕的,下次你躲屏風後頭去,也一起聽聽。”

宋攖寧的目光描摹著男人英雋俊俏的側臉,天光黯淡,精緻的輪廓半數留在陰影中,帶了些朦朧若夢的意味。

果真......賞心悅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