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虛

“聖人,臣見您勞累,喝口茶吧。”崔忱彥面帶關切,低著頭遞來茶盞。

宋攖寧指了下桌面,示意他放下。

“剛剛聖人似乎......”

“這不是你做的事,你是朕的臣屬,該擔憂的是公務朝事。”

“可是聖人......”崔忱彥眨著眼,似是十分誠懇:“若人人都心繫朝中瑣事,誰來關心您呢?臣實在不忍見聖人日日勞累,只願陪伴身側,為您解憂,別無所求。”

不遠處的符染與杜年正查閱著隱衛送來的書信,聽聞此話,倒吸一口涼氣。

實在大膽。

而且,崔中書還不知此事,路途顛簸,他早早被宋攖寧勒令回了寢殿養傷。

殿中靜悄悄的,崔忱彥有些緊張,將茶水往前推了些。

宋攖寧匪夷所思。

崔家那樣禮教森嚴,規矩近乎比宮裡還要多的世族,怎麼會有這樣說話的子弟?

“朕說了,你是朕的臣屬,做你該做的事,明白嗎?”

到底是崔望熙的族弟,她不想直接訓斥一頓趕他出去,連累崔望熙顏面受損。

“聖人,臣明白的。”他面色如常,“臣自知笨拙愚鈍,才華更是比不上中書令大人,只是臣在家中仰人鼻息,如履薄冰,從未有過歡愉的一日,今日有幸來到聖人身側,實在喜不自勝......”

他嗓音帶著些柔意,彷彿羽毛輕輕滑過,訴說了許久,換來宋攖寧一句“墨幹了”。

“還有。”

崔忱彥連忙挽起袖子捏著墨條,凝神細聽,眸中迸發出希望。

若聖人當真能中意他,那往後崔氏便不再是那崔望熙一手遮天,他不必再活在陰影之下。

甚至能將那人踩在腳下也未可知。

“你的確比不上朕的崔相。”

崔望熙怎麼會有這樣矯揉造作、不懂進退的弟弟。

“聖人,臣......”他的眼眶微紅,捏著墨條的手也微微顫抖。

“你們禮部怎麼都——”宋攖寧扔下筆,吩咐宮人將批好的摺子送去別處,起身往外走。

甫一推門,便看見面帶微笑,清雅端方的中書令。

“臣見過聖人。”他拱手一禮。

宋攖寧瞥了眼桌案旁暗自神傷的崔忱彥,感到一絲心虛。

“你怎麼來了?不是叫你好好養一養嗎?”

“臣想起關于山南政事堂的一樁事,匆匆趕來與聖人商議,誰知——”他冷笑一聲,揚了揚下頜,“竟會在此見到......弟弟,真是意外呢,崔忱彥?”

書房裡的人聽到動靜,驀然看過來,觸及崔望熙寒潭似的目光,渾身冰冷,強行鎮定下來,溫聲喚了一句:“兄長安好。”

“在朝當呼官職,書令史到底是禮部的人,竟不懂規矩嗎?”

“是,”他垂著頭,“崔中書安好。”

“你、你聽了多久?”宋攖寧攏著袖子,湊近了低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