嘗試

指尖驀然傳來異樣的觸感,短暫一剎,恍如落花微雨,飛雪驚鴻。

宋攖寧難以置信地看過去,快速縮回了手。

“崔望熙!你做什麼!”

“攖寧,我......”他無措地垂下眼,“我太高興了。”

“你高興便可這般冒犯朕嗎?”宋攖寧把手藏在袖子裡,捏得微微泛白。

自打記事起,還從未有人敢這樣......

她又想到了夢中那個令她覺得無比荒唐、卻又溫柔繾綣的吻。

得寸進尺、故作無辜。

“攖寧,你也不討厭我的,對不對?”他面板白皙,臉上沾著幹涸的血痕,在燈下顯得悽美靡麗。

時下女郎酷愛妝點自己,面靨花鈿口脂等物缺一不可,崔望熙此時的相貌,恰如被朱筆胭脂細細描畫過一般。

的確生得一副好容貌,賞心悅目。怪不得前朝時君主遴選臣屬,首先便要求“美姿儀”,其次再談才華如何,導致那時無論男女,都極其在意自己的外表。

宋攖寧清了清嗓子:“崔相乃是朕之肱骨能臣,朕怎麼會厭惡你?”

“攖寧,你知道我在說什麼的。”他虛虛地喘了口氣,撐著桌案站起身。

“朕記得崔相從前最愛斥東宮愚鈍,不思進取,朕自然聽不懂崔相在說什麼。”宋攖寧的目光飄向別處。

冰鑒裡的冰化去不少,宮人們知曉二人在談話,也不敢進來添。

“攖寧,那你能接受謝翼、馮慷他們這般對待你嗎?”

她腦中飛快閃過幾幀奇怪的畫面,重重打了個哆嗦,拍了下扶手,直直瞪著崔望熙:“謝尚書馮尚書都是已有家室之人,謝翼的孩子都快同朕差不多大了,馮慷更是剛剛抱上孫女,豈能有這等行徑!”

“那霍昇、王寒英他們呢?”崔望熙接著問道。

宋攖寧闔著眼,話裡帶上一抹笑意:“寒英是女郎,若真同朕親暱些自然無妨,霍大將軍嘛——論出身功績年歲,他做朕的皇夫,倒也稱得上‘合適’二字。”

“朕的父親也是武將之身,軍功赫赫。”

身旁站的人沉默許久,久到宋攖寧忍不住睜眼,才看到他抿著唇,面含委屈。

“攖寧,你不能這樣......”

“朕也未曾說錯——”

“你難道更喜歡武將嗎......”

“聖人,禦醫到了。”宮人敲了下殿門,提醒道。

宋攖寧瞥了眼男人染血的紫袍,暗暗嘆氣:“朝中文臣武將,朕皆一視同仁,先去偏殿,叫禦醫看看吧。”

崔望熙一言不發地跟著她,兩人穿過灑滿月華的長廊,宮人們推開偏殿的門,點上燈火。

“請聖人暫行迴避,傷口駭人,恐汙您雙目。”

聽著他故作平靜疏離的話語,宋攖寧並非理會,轉頭吩咐禦醫動作快些。

外袍被一層層剪開,露出早已被血跡浸得發黑的內衫,隨之,便是一道極深的刀傷。

崔望熙的額上浮起密密麻麻的汗珠,他攥緊拳頭,不願叫宋攖寧瞧見自己這般模樣。

幾名禦醫經驗豐富,利索地沖洗幹淨傷處,縫合,上藥,最後一圈圈纏好繃帶,才來向她稟報情況。

長刀鋒刃險險擦著心口而過,幸而躲避及時,不然已命喪當場了,連神佛在世都救不下來。

“這樣嚴重,你竟說是小傷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