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完藥趕上來的翠麗看見王貞娘一個人在板車上,抱著膝不說話,不時還被汗水蟄了傷口,疼得嘶嘶抽氣,心裡頭也有點不落忍了。

她吧,其實不太煩這個人。

別看成天吵架的是她,但是翠麗就覺著她還不太煩人。跟她吵架,雖然冒火兒,但也痛快,不像那個陳菊,看見就鬧心。

翠麗抿嘴想了半天,走到車邊:“伸手,我給你點藥。”

王貞娘扭頭:“要你給?”

翠麗有點急:“留疤破相你還過不過了?”

王貞娘也擔心這個,就把手伸過去了,嘴上還說:“謝謝你了,你快離我遠點吧!”

翠麗倒了藥,扭頭就走:“誰稀罕搭理你!”

晚上紮營的時候,晏靈熹搬了兩匹綾布過來,點名翠麗和王貞娘兩個人,讓她們裁了做男女汗衣。

被點名的倆人懵了,異口同聲:“我倆?”

說完,又各自嫌棄地撇過頭去。

陳菊就站在旁邊看著,她眼睛停留在兩匹細滑的綾布上,氣得直抓衣角。

“就是你倆,這汗衣不要求女紅多好,但一定要心細手穩,咱們是賣給富戶的,不能有什麼線頭起角的地方。翠麗我是知道的,在蕭家多年,他們小姐的衣物不少都是她給縫的。許大娘跟我誇過貞孃的手藝,李凌雲那件兒小褂子不是你給做的?我看做得很好,你倆正合適。”

晏靈熹淡淡說著,把綾布展開了一點兒:“你們瞧這多好的布,貼身穿著最舒服了,細汗又涼快。這一路上逃難的人,不管窮富,肯定都沒法兒帶太多貼身衣裳,這麼熱的天按說一天就該一套,要是汗津津的衣裳穿兩天該有多難受?到時候咱們不賣太貴,那有點餘力的人就都能買,就賣五錢銀子就行。”

五錢銀子?這還不貴呢?

王貞娘瞪大了眼睛,伸手去摸那綾布,結果手因為常年幹活太粗,不小心把綾布給鉤了。

翠麗嘟囔:“笨手笨腳。”自己看看自己的雙手,倒也沒去摸,這些天逃荒不像在蕭家,這手也已經被摧殘得不像樣子了。

晏靈熹拿了瓶面脂:“每回幹活前先塗些,不用節省著,用完了再管我要。你倆好好幹,這生意的淨利我抽一成,料子給你們成本價,剩下的你倆分。”

倆人都感覺自己要高興暈乎了。

這汗衣是人們穿在身上遮羞吸汗的,無袖、短褲腿兒,比褻衣多不了多少料子,有講究的,在汗衣裡邊還穿褻衣,隨意些的,就直接穿這個,再穿中衣、外袍就成了。

這汗衣,做一套男式的也就七尺不到,一匹能做十三套,一套的成本也就一錢多不到二錢啊,她賣五錢,扣了抽成,她倆一套就能賺三錢銀子!

兩個人對視一眼,眼中的驚詫一點不藏。

翠麗從前在蕭家,辛辛苦苦一個月的月錢才是五錢銀子,她算好了,王貞娘婆家孃家雖都算不錯,可那也是在莊戶人家裡論的,她自己手裡啥時候拿過這麼多的錢。

倆人都是腦子快的,悶頭在心裡算賬,算完了,王貞娘按下心中欣喜,抬起頭來問:“你為啥對我這麼好?咱們倆可還吵過嘴呢!”

晏靈熹笑:“我不是對你好,我是要這個隊伍越來越好,這樣我才能越來越好。大家都好呢,我們就是互惠互利;要是有人攪局,我也容不了他!”

她說完這話,目光輕飄飄掃過陳菊,再落到王貞娘身上。

王貞娘沒聽出弦外之音,一臉恍然大悟。這晏靈熹說得有理,大夥兒都好了,自己的日子才能過得越來越紅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