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靈熹發覺自己穿到新世界的時候,這具身體正在個爛臭泥坑裡趴著。

她緩緩爬起來,眼前是七八頭肥胖的豬,自己手裡還握著餵豬的勺子,身邊泔水撒了半桶,剩飯爛菜浸溼了小布鞋。

這個倒黴孩子!摔哪兒不好非摔豬圈裡。

晏靈熹想著先把自己身上弄乾淨,正要轉身,有別的丫鬟喊住了她,說大奶奶要找她問事,讓她快去。

大奶奶?

在原主的記憶裡,自己是整個蕭家上下食物鏈最底端,一個餵豬掃廁的丫鬟,再可憐卑微不過,平日裡的活計跟這些主人家不沾邊兒,這大奶奶怎麼突然找自己問話?

戎馬廝殺的前世給了晏靈熹無比靈敏的嗅覺,她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那丫鬟催著她趕緊去,晏靈熹也不囉嗦,腳下仍踩著前世那六親不認的步伐,虎虎生風,步速不亞於一個猛漢。三步並兩步進了主院。

主院兒裡,一絲不苟端坐著一個白嫩婦人,有些胖,長臉兒,臉上的嚴肅表情遮不住眼角那絲市井神氣。

這是大奶奶。

旁邊一個面容俊秀的大男孩兒站在那兒,眼睛裡帶著與年齡不相稱的呆滯和天真。

看見晏靈熹,他眼睛裡放出光彩來,整個人活了,蹦起來歡呼一聲:“玲喜兒!”

嚷著就來挽晏靈熹的胳膊。

晏靈熹想及這大奶奶的性情,再看看少年身上不染纖塵的白衣,撤了半步:“少爺,婢子方才摔了一跤,身上髒。”

對面倒是嘻嘻直樂,毫不在意:“傻玲喜,摔跤了!我現在走路都不摔跤了,真傻!”

大少爺蕭塵宣,也就是眼前這看著一表人才的少年,打生下來就是個傻子。

傻子也好,從前滿院子人只有蕭塵宣對原主好,晏靈熹穿過來之後也只看這小傻子最順眼。

人心多惡呀,赤子難得,她想。

大奶奶看見蕭塵宣高興,就也衝他慈愛地笑。那魚尾紋都堆起來了,愈發顯出她的努力。

蕭塵宣不是她親生的,她是個續絃。晏靈熹回憶著,這個大奶奶對下人苛刻,對自己親兒子也很嚴格,唯獨蕭塵宣一直寵溺得過分。大奶奶對外宣稱“塵宣可憐”,但晏靈熹認為,這不是什麼好事。

“好了,宣哥兒不要鬧了,讓這丫頭過來回話。”

等大丫鬟玉紅拿過來一件兒灰撲撲的衣服,扔在前頭,大奶奶就問晏靈熹:

“這件衣服,可是你的?”

“是。”

晏靈熹腦子裡飛快過著記憶,這衣服應該沒什麼問題。

“是你的?”大奶奶冷笑一聲,“那你這丫頭就該吃些教訓了!你是個下人,又是女子,怎好把自己的衣服放在少爺房裡?你呀,小小個孩子,你不是也學會了那些攀附手段吧?咱們家裡可容不了這些東西!”

她拿腳尖踢了下衣服,最後一句話說得格外重。

晏靈熹愣了一下,隨後差點兒壓不住自己這暴脾氣。什麼東西,原身今年剛九歲,她就跟九歲孩子說這些糟爛事兒嗎?

再者那是外穿的普通褙子,一不是貼身之物,二沒有曖昧涵義,正常人怕是想不到這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