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清瘦道士負手而立,眯著一雙狹長的鳳眼,輕瞟著眾人。

他也不說話,只輕抿著薄唇,似乎是等寒山先開口。

寒山老僧又哪裡是個好招惹的,偏不張這張嘴,呵呵輕笑著,只等著看對方的笑話。

李甫閣見狀,只把一雙狹鳳眼眯得更細了些,不理那怪笑的老僧,直直轉身衝著王麟,冷淡地開口說道:

“發不成髻,蠻夷之狀;見尊不拜,無禮之舉;丟冠棄帽,無道之心。

“念你初入師門,我暫且免你重責,只罰你停俸三年。

“這三年,你便絕了自己是真傳弟子的念頭,去藏經閣中兼個雜役。

“此番,權當是我替大長老管教你一二,免得你壞了我門內真傳弟子的德行,讓天下恥笑。

“汝,領旨拜謝吧。”

說完,他便回過身去,看也不看王麟一眼。

只管漠漠拋下這幾句話,便不再去理會王麟作何反應。

王麟見他神色倨傲,目中無人,也沒心思和他玩什麼恩怨糾紛把戲,只當聽不到那些屁話,毫無領旨拜謝之意。

接著眼觀鼻,鼻觀心,面上無悲無喜,只等著這刻薄的副掌門,開口去寒山僧那裡吃癟碰壁。

“寒山道友遠道而來,送~禮~拜~山~,李某代掌門,在此謝過則個~”

這李甫閣開口就是一番冠冕堂皇的客氣話,禮數也是周至,作揖行禮一絲不苟。

只是這語氣,就頗有些玩味,刻意在送禮拜山幾字上抑揚頓挫,陰陽怪氣得緊。

寒山剛剛出過了氣,知道自己先前大鬧,已然讓這見不得一絲雜亂的李甫閣火氣暗升,接著笑嘻嘻地重戳其軟肋,陰陽怪氣道:

“李掌門,哦不對,李副掌門,誒呀,您瞧老僧這張爛嘴,又不會說好話了,您莫怪莫怪哈~

“上次一別,已有數百年了吧?您這一身修為可愈發高深莫測了,嘖嘖嘖,剛剛那道生滅大巴掌一出,我還以為您這是要一怒之下,用滅力拍平這太恆山,再用生力創一個新的洞天福地出來,給道門再添一座祖庭呢~

“但誰能想到,這般聲勢之下,您用滅力卻只是為了接老僧小小一包薄禮,用生力是擔心我們師徒站得熱了,竟然...還...還費心思栽了幾顆樹?!

“妙啊,妙啊,這般舉輕若重之舉,定是您境界有所突破了吧?

“誒喲~誒喲~之前您就是化神境了,再突破還了得?嘶!您到了洞虛悟道的境界了?那我可得改口喚您一聲李真君啊~!”

“折煞貧僧了,真真受寵若驚,哪敢擔您李真君的這份恩惠啊?”

道門修士,只有練到化神之上的悟道洞虛境,才能擔得起一聲“真君”的名號。

李甫閣哪有那麼高的修為?

他要真有洞虛、悟道的本事,之前也不會為了接這老禿驢隨手一拋,便用出瞭如此絕技。

眼見寒山老僧一頓輸出,句句刺得都是他的軟肋,李甫閣眼睛完全眯起,一句話也沒再說了,只向著山門外伸出手去,五指一攤,便是送客之意。

寒山已經把事辦成,將東西送到,此下見了逐客令,便也不願多留。

只是他一邊下山時,一邊還賊兮兮地替王麟解著氣,喃喃道:

“哎,這可怎麼辦呀~這李真君好大威風,我之前多有怠慢,不知怎的就得罪了人家,人家不會心裡也覺得我見尊不拜,日後要譴罰我吧?

“壞了壞了,徒兒快跑,別吃你那破糖葫蘆了,咱們可得離人家遠些呢,別惹上了黴頭。”

陰陽之聲嫋嫋,兩人的身影轉眼就沒入到山霧之中,不見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