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熱

月明星稀,黑沉的夜籠罩著整個皇城,偏殿裡只有采薇守在床榻前,她不斷地換下巾帕,可惜床上的人雙眸緊閉,細密汗珠從額頭滲出,連囈語都沒有了。

不知不覺天已大亮,太後醒得早,慵懶地半靠在金絲楠木床上,劉嬤嬤領著宮人服侍太後盥洗穿衣。

待孫太後用完早膳後,劉嬤嬤見機稟告道:“昨日夜裡茯妃起熱,鬧出了些許動靜,今早老奴去看了下,人還昏睡著。”

孫太後面色微凝,鳳眸中閃過一絲暗芒,想到賞花宴上二郎為了她不納妃,她不能讓兒子繼續色令智昏下去,良久後道:“茯妃嬌弱,就讓她臥床歇息吧。”

劉嬤嬤心中一緊,明白了太後的意思這是讓茯妃自生自滅。

乾清宮。

楚宸剛從金鑾殿上朝回來,面色冷峻,全身散發著寒氣。江壽海躡手躡腳地上了一盞茶,小心地侯在一旁。這幾日乾清宮都快成冰窖了,尤其前日茯妃娘娘身邊伺候的大宮女擾了陛下議事,直接杖責了二十大板。

“茯妃如何了?”楚宸放下茶盞,突然問了聲。

江壽海心中一跳,恭敬回道:“娘娘前日去壽寧宮一直未回,其餘奴才也不太清楚。”

江壽海說完後低著頭,周遭陷入寂靜。楚宸唇角繃直,驟然起身,面色冷然地朝壽寧宮走去。壽寧宮離乾清宮並不近,江壽海氣喘籲籲地小跑跟在後面,看著陛下腳下生風,心裡絲毫不意外,往常半柱香的距離,楚宸一會兒便到了壽寧宮。

守門的小太監老遠就看到楚宸,立刻進去稟告。正殿內,孫太後坐在上首,含笑看著柳素柔與寧陽說話,聽到楚宸來了,柳素柔神色一緊,看向太後。

孫太後臉上倒是鎮定許多,只是袖中微握的雙手,還是透出了一絲緊張。柳素柔立即走到太後身旁,貼在她耳旁說了幾句,孫太後漸漸露出笑容,連連點頭。

隨著高大身影臨近,奴才跪了一地,偏殿中的采薇聽見聲響,從窗子裡往外看,心裡微松,陛下來了,那娘娘有救了。

楚宸走入殿中,俯身給孫太後請了安。“二郎來了,嘗嘗柳姐兒煮的茶,”孫太後笑著說道。

柳素柔面帶笑意,嫋嫋起身走至楚宸身側,斟了一杯茶,柔聲道:“陛下,請用。”這些時日,她在家苦練茶藝,茯楹不就是會煮茶嗎,這又有何難。

他端起茶盞吟了一口便放下了,淡淡開口:“不錯。”

柳素柔眼中帶著欣喜,“謝陛下。”

楚宸來了片刻,還未見茯楹身影,眉頭微皺,直接開口:“茯妃呢,怎麼還不來見駕?”

殿內幾人一頓,孫太後看著兒子,涼涼道:“茯妃架子大,哀家好心留她住幾日,誰知昨日聽說了她大宮女被你仗責,就稱病不出了。”

楚宸看著太後不語,氣氛有些緊張起來。

“你去偏殿請茯妃過來,”太後帶著怒氣對劉嬤嬤道。

劉嬤嬤心中忐忑,茯妃娘娘都昏迷了,這怎麼請,她面色有些發白,不敢違抗太後命令,徑直走向便殿。

茯楹依然昏睡不醒,滿臉汗水,眉頭緊皺,奄奄一息的樣子。

劉嬤嬤上前將手放在她額頭上一摸,嚇得立馬收了回來,膽戰心驚地退了幾步,這麼燙,已經燒了一夜了,再這麼燒下去就算不死,也得變成傻子,陛下心中還是有茯妃呢,這……可怎麼辦?如今到了這番地步,只能咬牙幹到底了。

她眼神狠厲地看了一眼采薇,“把門關緊,多餘的話不要說。”

采薇瑟瑟發抖,心中越來越沉。劉嬤嬤深深撥出一口氣,面色鎮定走出去,回到正殿,見陛下緊緊地盯著她,腳下一滑差點露出端倪,垂頭回道:“茯妃娘娘喝了藥,睡了過去,奴才喚醒她,不想娘娘發了一通脾氣,說,說……,”她抬頭看了一眼楚宸,似乎有些不敢說出口。

“說了什麼?”楚宸冷冷說道。

劉嬤嬤咬了咬牙,“娘娘說,她不想見陛下。”

楚宸臉色沉下來,眼中慍色漸濃,低沉的聲音中帶著顯而易見的怒氣:“隨她,”說完拂袖而去。

待楚宸走後,殿內幾人久久未語。柳素柔緊緊盯著楚宸的背影,眸中透著愕然,她與楚宸少年相識,那時他暫居柳府,少年眉目疏淡,氣質清冷,是她夢中的山間明月,晴日白雪。楚宸天生淡漠,極難接近,每日來往於書塾和練武場,要不是爹爹,她可能都沒辦法與他說幾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