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 章 父子生隙

“即是手足, 又如何能叫弟弟你為我操心至此?你千裡迢迢從徽州趕回來,想必就是為了這個事情?自古婚姻嫁娶,都是父母之命, 媒妁之言,既然父母尚在, 又何須弟弟你如此勞心勞力?”

沈初夏終是平靜了下來,說出了這樣一段話,她擦去了臉上的淚水, 聲音只如往日一般溫和, 彷彿是在安慰弟弟,又是在勸服自己。

或許徐姨娘和沈明冬一時沒有聽明白沈初夏話中的深意, 但是沈江霖卻是已經心領神會了。

沈初夏的意思是,周家敢這麼做, 她到現在也沒接收到任何通知, 那就意味著父親母親是同意了的,既然父母同意,她還能如何?

難道還要讓弟弟去違抗父母之命,為了自己和家裡人鬧翻不成?

大周朝重孝道, 便是永嘉帝自身也是侍母極孝的, 太後娘娘有了身體不適, 永嘉帝自己都要去親自侍奉湯藥, 最高封建君主都已經表率了, 作為下面的人,如何敢不孝?

賤民不孝可告官, 官員不孝毀仕途。

沈初夏如何都不願意叫親弟弟背上這樣一重罪名。

她寧願自己閉著眼嫁了,反正嫁誰不是嫁?日子總是能過的。

沈江霖一向知道沈初夏是內秀之人,哪怕自己沒有說出個前因後果, 她自己心裡稍微思量思量,就已經抓到了關鍵處。

沈明冬沒怎麼理解姐姐到底要表達什麼,心裡只有火在燒,打小這個姐姐就是個慫包的性格,什麼事情都是不爭不搶的,笑一笑就過去了。

可是如今,這事事關她後半輩子的幸福,怎麼就能這麼輕易妥協了?

明明弟弟都已經站出來要給她說話了!

沈明冬看向她姐姐的眼神,頗有一種,哀其不幸、怒其不爭之意。

反而是徐姨娘,在其他事情上愚鈍,但是這事上卻肚裡思量了一番後,想明白了關竅處,顫抖著聲音問兒子:“可是侯爺已經允了?”

沈江霖沒有回答徐姨娘的話,而是對沈初夏道:“二姐,你抬起頭來看著我,你別想別人,不考慮任何情況,你只需要給我一個準話,這樣的情況,你還願不願嫁,是否對那周端還有留戀?想嫁,那就只做正頭娘子,斷不可能做什麼平妻;不想嫁,就再擇新婿,我沈江霖的姐姐不愁嫁!”

“姐姐,我只要聽你的真心話,然後我才能幫你,若不自救,無人可渡。”

沈初夏剛剛說完那兩句話後便又垂下了頭,如今被沈江霖的話語,強迫著抬起了頭,淚眼婆娑間,看向了弟弟已經慢慢變得堅毅的面容,那句“若不自救,無人可渡”,深深烙印在了她的腦海裡。

沈初夏終於明白了為何沈江霖要反複問她真實想法的意思,弟弟這是怕她對那周端有了情誼,不捨得這段姻緣,所以才會告訴她,不管她是如何想的,哪怕就是嫁,他也有法子給她保駕護航。

她與周端不過見過幾面,出於禮節收過周家幾回生辰禮,哪怕之前對他確實有過一兩絲的好感,可是在聽到他欲意娶平妻的時候,那點子情誼也就灰飛煙滅了。

她沈初夏難道是什麼很低賤的人,竟是要與另外一個女子共享一個夫君?

在這個時代,娶一個平妻,可是比納十個妾室都要打臉正室的事情。

小妾是財産、是半主半僕,實在氣不過了可以打罵,甚至遇上家中出了變故,是可以發賣出去或是當僕人使用的;妾生的庶子庶女,雖然也會被分割走一部分的財産,但是那只是小頭,大頭永遠在正妻和嫡子嫡女那邊。

以沈初夏的教養,她是可以接受一個男人納妾的,但是真的無法接受平妻,況且還是以這種偷偷摸摸的方式,意圖到最後再告知她。

這又是將她當作了什麼?

沈初夏只覺得喉嚨口似乎有一塊巨石堵著一般,她的手都在微微顫抖,兩手交握之時,手心全是汗,最終,她終於說道:“我是不願嫁的。”

沈江霖如釋重負。

還好,自己的姐姐不是什麼戀愛腦。

若是沈初夏真的看中了周端,知道了這種情況了,依舊想要嫁入周家,那沈江霖也只能尊重個人命運,然後想方設法將屬於沈初夏的東西幫她拿回來。

而如今,沈初夏自己都不願意嫁,那還擎等著什麼?

“如此一來就好辦了,二姐,我私心以為周家做出瞭如此背信棄義的行為,實在不是良人,你也無需再為他們家傷心,剩下的事情自有我和大哥去辦。”

“姨娘,三姐,此事暫時不能為外人道也,你們好好多和二姐說說話,最近幾日陪著她點。”

沈江霖猶恐沈初夏鑽了牛角尖,對徐姨娘和沈明冬道,見她兩個連連點頭,沈初夏哭的不能自已,沈江霖沒有外多說什麼,開啟房門,快步走了出去。

沈江霖等到沈江雲下職之後,先是和沈江雲通了氣,兄弟兩個商議之後,等到吃晚飯的時候,一起去了正院給沈銳和魏氏請安。

魏氏忙問兩個兒子用過晚膳沒有,聽到說還沒有吃,連忙叫人再叫廚房添兩個菜過來,又讓春桃重新布了兩雙碗筷。

兄弟兩個也不客氣,直接就快速吃了起來,姿態雖然優雅,但是下筷子的速度一點不慢,如今兩人想法越發相似——等會兒有的好說一會兒,不吃飽怎麼行?

魏氏心疼兒子,以為是衙門裡公務繁忙、這幾日又要陪鐘扶黎累著了,連連夾了幾筷子菜放到沈江雲碗裡。

沈江雲來者不拒,統統吃完,然後和沈江霖同時放下筷子,喝了一盞茶,清了清嗓子後,率先對他爹道:“父親,孩兒聽說周家意欲娶二妹妹為平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