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 府尹召見

沈江雲心頭一突, 琢磨著是不是自己說錯話了,連忙解釋道:“二弟,上回父親得了一匣子筆, 寶貝的很,我心中實在想要的緊, 但是料想父親捨不得給我。後來我同你說了,你便說讓我藉著中了生員父親答應要給我們禮為由,先問父親要他最寶貝的那套古扇, 他拒了之後再問他要那一匣子筆。”

“當時你說, 到時候父親已經是拒了一回了,再拒第二回就顯得小器, 而且本就是他自己提的要送我禮,我先多贊了父親慷慨, 到時候他面上掛不住, 自然會給,後頭我一試,果然如此。”

沈江雲這般一說,沈江霖也想起來了, 確有這麼一回事。

沈銳得的那一匣子筆, 屬實難得, 裡頭狼毫制的頭號排筆、二號排筆、三號排筆各六支, 羊毫制的大染、中染、小染各四支, 另有兔毫制的蟹爪,也便是勾勒線條用的筆, 大中小號各三支,紫毫制的須眉細筆四支,林林總總一匣子總共四十三支筆, 全部精工精製,這一匣子筆便要兩百兩銀子不止,更關鍵是此匠人手藝老道,市面上就這麼一盒,也不知道他哪裡淘到的,沈江雲見過一次後,便心心念念著想要。

沈銳不畫畫,只是出於文人雅興的愛好收藏,但是沈江雲畫啊!

對於一個畫畫重度痴迷者來說,這一匣子筆的吸引力實在太大了。

只是沈江雲不敢在沈銳面前提畫畫的事情,又心中實在喜歡,旁敲側擊過一回,沈銳卻只做不知,上次他自己提了說沈江雲中了生員,給他一份禮,沈江雲怕自己說了沈銳不應,才問沈江霖討了主意。

沈江霖便想到了沈銳時常賞玩的那套梅蘭竹菊古扇,聽說是前朝名家所作,有價無市,沈銳稀罕極了,異常寶貝。

沒想到自己無意中的點撥,沈江雲都學了去,還舉一反三,不僅從渣爹手裡坑來了一匣子畫筆,今日還想出了這麼個“壞”點子,幫魏氏解決了麻煩。

人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沈江雲天天和沈江霖混在一處,又是少年多變的時候,不知不覺間就沾上了不少沈江霖做事的思路想法。

沈江霖聽明白後,也是一陣好笑,擎等著看接下來的好戲。

果然,魏氏得了兒子的好主意,心裡是又高興又妥帖,不僅僅是因為覺得這個主意好,更是因為魏氏發現,自己一直捧在手心裡的兒子,是真的長大成人了,不僅僅是個子高過她,而是思想上也遠比她想的要更成熟。

魏氏一直覺得自己兒子有些太好性了一點,耳根子又軟,若不是有她看顧著,就是他自己院子裡的幾個僕人都制不住,否則何來當時碧月之事?

魏氏一直擔心,如今兄弟兩個長時間混在一處讀書,到時候沈江霖越長大心眼越大,她這個傻大兒什麼時候被人賣了說不準還要替別人數錢,這如何讓魏氏不憂心?

今日這一番話,卻是讓魏氏對沈江雲刮目相看,心中也想著是不是自己太操之過急了,雲哥兒跟著秦先生這樣的大儒日日學著,身邊的幾個同窗都是京中拿的出手的世家貴子,年紀長上去了,自然不會再像小時候那般天真了。

魏氏心事暫時去了,心裡頭盤算了一回明天一早要見婆母時說的話,夜裡躺床上翻來覆去想了一宿,她心裡頭還慶幸今夜沈銳沒有留宿在她這邊,否則恐怕就要被他看出端倪來了。

夏夜窗外蟲鳴陣陣,微風習習,魏氏屋裡頭還用著冰,翻到後半夜也就睡下了,徐姨娘卻不好過,她心裡頭倒是沒裝著事情,只是這天實在是熱,她又是最畏熱的一個人,上半夜還有小丫鬟打扇,下半夜起了個身,身上又是熱的一身汗。

徐姨娘在自己小院裡睡著,晚上便只穿一件無袖汗褂,但是她頭發又多又濃密,晚上睡覺前哪怕束在了一起,腦袋處還是捂出了一腦門的汗。

徐姨娘自己拿起一青竹柄的團扇扇風,心裡頭想著,兒子屋裡倒是還能用冰的,兩個女兒屋裡現在也用不著了,這些孩子都像她一般畏熱,她上了年紀了,還這般煩心睡不著,兩女孩正是火旺的年紀,也不知道照顧她們的嬤嬤丫鬟能不能多給她們扇扇風,多照看照看。

徐姨娘想到這裡更加睡不著了,藉著月光翻身起來,走到自己的梳妝臺前,從裡頭的匣子裡翻了幾個筆錠如意的金錁子出來——心裡雖然捨不得,但是金子融了不打眼,賣換出來一些銀子。

這幾個金錁子是霖哥兒給她的,兒子出息了中了生員,又是辦了幾次宴席,收到了不少禮,這些便是霖哥兒從裡頭挑出來特意給她傍身用的。

徐姨娘年輕時候受寵,也得了一些好東西,但是沈銳送的東西,大都是打上了侯府記號的珍品,這些東西若是拿出去當了,很容易被追根究源,講究的人家,是不允許自家的東西隨意外洩的。

故而徐姨娘是不敢也不能,她能享受這些好東西,但是實際上她除了每個月的月例,偶爾沈銳那處貼補來的銀錢,她是無處來錢的。

最近幾年,她年老色衰了,沈銳便也不愛來她屋裡,偶爾來一兩次也都是講一講霖哥兒的事情,講完便走了,從不留宿。

她手裡頭花出去的多,進來的少,尤其是之前霖哥兒還沒讀出來的時候,徐姨娘私下裡補貼了不少。

如今府裡突然開始削減開支,她雖然不滿,但是也說不出來什麼話,可是兩個姑娘可都是正兒八經的侯府小姐,怎麼能受這種苦?

姑娘面皮薄,不願去說,她可不在乎,葉姨娘攛掇著她一起去太太面前吵,她便去了,結果倒好,回來的時候反而還被三姑娘沈明冬說了一回,弄了個沒臉。

明冬丫頭是個要強的,她是不願意丟一點臉的。

徐姨娘當時氣惱,但是氣過之後就拋到腦後了,既然姑娘們要臉,那她只能私底下補貼一點,讓她們小姐妹去外頭買冰用著,本就是侯府小姐,用點冰怎麼了?

徐姨娘打定了主意,將東西收好,這才放下心來睡下了。

第二日,魏氏果然按照沈江雲說的去給婆母衛老夫人請安,原本魏氏還忐忑,就怕婆母還是不見,那這戲可怎麼往下演?

好在果然如同沈江雲說的那樣,衛老夫人懸心貼補那些人家的事情,見了魏氏,一切水到渠成。

又過了兩日,沈江霖揹著書袋回來的時候,整個侯府都被一股低氣壓籠罩著,尤其是底下僕人,誰都不敢多走一步路、多說一句話,就怕惹了主家不開心,那天晚上的請安也是免了。

後頭沈江霖從王嬤嬤口中才知道,今日一早沈銳就送別了他那一群清客,據說回來雙眼都是通紅的,回來後沖著魏氏發了好大一通火,一個人進了外書房,關著門,誰都不見。

沈江霖面上沒表露出來,心裡卻是冷笑了兩聲——那些什麼清客門人,有多遠滾多遠的好,只會一天到晚出一些餿主意,勾著渣爹成天自以為是、自怨自艾。

那些文人口舌又厲害,渣爹其實段位不怎麼高,很多心思被人一眼看透,被這些人合夥起來,騙走了不少銀子,偏他渣爹還沾沾自喜,以為這些人是真的知交好友。

沈江霖不去理會沈銳到底如何傷心難受,他獨自在“清風苑”裡用過晚膳,吃過後又在院子裡走動了半個時辰,到了掌燈時分,讓人點了燈籠掛在院子廊簷下,自己拿著書捲到外頭寫功課去。

唐公望學識豐厚見識又廣,為了教好沈江霖,他自己都先把以前科考時候做的筆記注釋翻了出來先溫習總結,再去教導沈江霖,唐公望的教學進度很快,課業又重,哪怕是沈江霖,也必須使出八九分力,才能跟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