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 42 章 宴請賓客

童言煥比沈銳還要大幾歲, 當年是進士一甲榜眼出身,在翰林院做過三年翰林院編修,下放過地方做過縣令、政績斐然, 之後調任回京,入工部沒兩年又左遷禮部做了六年官, 今年剛剛升任從四品太常寺左少卿,是太常寺裡的一個刺頭。

太常寺本就是清閑衙門,除了幾個大節氣的時候忙碌, 平時也不過是在衙門裡點卯之後喝茶閑聊, 看書觀鳥、手談品詩,是個修身養性的地方。

尤其是沈銳作為太常寺卿, 正所謂上行下效,大家早就習慣了這樣的辦公節奏, 絲毫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

一般進太常寺的官員分為兩種, 一種就如沈銳這樣的,得個閑差在這裡養老,還有一種則是官位上的過渡,或是有什麼隱情需要蟄伏兩年, 上頭暫時不能重用他, 等到了時機就會再調任出去的。

而童言煥是屬於第二種。

童言煥寒門出身, 完全靠自身一步步走到了這個位置, 行事作風嚴謹老練, 為人又頗為耿直,一遇到沈銳這樣的上官, 自然百般看不慣,入太常寺三個月,就寫出了一份摺子, 想說服上官好好整改一下太常寺的懶散風氣。

但是這風氣就是沈銳帶起來的,讓他如何整改?

太常寺左少卿這個位置,又是沈銳的左膀右臂,沈銳用起此人來頗為難受。

尤其是有一次,幾個同僚閑聊,說到了各家子孫,童言煥一聲不吭地繼續編纂《禮運》,檢查錯漏,根本不與大家插話。沈銳心道,定是這童言煥家中子孫不如何,否則就他這種在哪裡都可以侃侃而談的人,如何今日就不吭聲了?

沈銳還特意開口問了童言煥家中孩子如今可有進學,那幾日沈銳有些春風得意,沈江霖連續兩次拿下案首,哪怕還沒中秀才,他也迫不及待地想要炫耀一番了,沒想到有熟悉童言煥事情的同僚直接道:“大人,您還不知道吧?童大人的大兒子去年已經中了舉,二兒子已經是生員,就連小兒子如今也在青石書院甲班讀書,好像才十二歲吧,已是名列前茅,明年就要下場一試了。”

整個太常寺的署衙裡驚呼聲四起,從此眾人見童言煥更是不一般,不僅僅自己能力一流,就連教導幾個兒子都這麼厲害,很多人自己能幹,但是子孫敗家的多的是,對童言煥佩服萬分。

甚至還有人多次向童言煥討教教子秘訣,好回去教一教自家的不肖子孫。

沈銳一口銀牙差點咬碎,憤憤不平了許久,難怪這童言煥如此囂張,可見是要弄一個一門三進士,四朝六尚書的野心人,家中兒子還這麼多,一個個還都這麼有出息!

哪怕看著自己身份比他高,但是比兒子人數、比質量,他都輸了。

沈銳為此憤憤不平了許久,如今大兒子得中生員,小兒子更是出乎意料地連中小三元,雖然沒有馬上中個舉人回來,可是他家霖哥兒才多大?北直隸的小三元有多難中?這般資質、這般前途,一個兒子都頂他家三個兒子了吧!

沈銳大喜過望,對著圍過來恭喜的同僚就放出了話,過兩天一定擺酒設宴,與大家一同樂呵一番。

沈銳出手向來闊綽,又是如此大的喜事,想來到時候要宴請大家的地方必當不俗,京中做官,尤其是跑到太常寺這種沒有油水的衙門做個基層小官的一眾人,可不是誰都有沈銳這般富足的家底、豪奢的門戶,上百兩銀子吃兩頓席面都是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碰上這種機會,自然是要去的。

眾人的恭維之聲更顯真誠,圍著沈銳你一言我一語的拍著馬屁,讓童言煥內心直呼世風日下,就沈銳這模樣都能生出小三元的兒子,實在是讓人想破腦袋都想不明白。

沈銳本想告假回去,如今被眾人圍著討要教子秘籍,想到之前童言煥的侃侃而談,沈銳攀比之心頓起,抑揚頓挫地說了起來,時不時地還看一眼狀似在做事,實際上耳朵也豎起來聽著的童言煥,心中暢快之意更甚。

一直說到了口幹舌燥,痛飲了三盞茶水,沈銳才下了衙回府。

魏氏早在報喜之人散去後,就開始各種張羅起來,侯府好久沒有經歷這麼大的喜事,又是雙喜臨門,等過了一會兒,又有人報過來,沈氏宗親那邊,沈貴生和沈萬吉也中了秀才!

就連魏氏都聽著有些難以置信,沈家族裡一口氣出了四個秀才,簡直是百年難遇之事!

沈貴生中了第八十名,沈萬吉出奇地再次成為了孫山,以最後一名的姿態中了一個生員名額,連他自己如今都還有些恍惚。

沈貴生中了尚還在情理之中,沈貴生雖然家貧,但是酷愛讀書,為了補貼家用,常常閑暇時從書肆裡拿書回來抄寫掙錢,每一本抄寫的書他都會反複誦讀記憶,是個真正愛讀書的苗子;而沈萬吉腦子雖還可以,但是讀書上並不用功,兩次都是以最後一名過了,他自己都沒想到自己能過最後一場院試。

因為他與很多人一樣,最後一題連題目都沒讀懂。

當時他就想要放棄了,但是想到沈江霖對他平時的鼓勵,沈萬吉最後還是咬著牙寫了一首以當時心境為題的詩,感嘆了自己人生不易、變化無常,想到自己兩場最末一名已是僥幸之極,不敢奢望第三場。

可偏給他瞎貓碰到死耗子,就這麼契合上了試帖詩的題目。

這運氣也是足夠讓眾人震驚到嘆為觀止的地步了。

整個侯府都熱鬧了起來,因著今日大喜,魏氏直接通知了各位管事,這個月會給底下人多發一個月的月例作為賞銀,又敲打了一番最近幾日必須警醒著些做事,別在忙亂中出了錯、或是摔碎了碗碟、得罪了客人,那到時候別說賞銀沒有、還要重重地罰!

恩威並施之下,榮安侯府眾人都打起了精神,幾個管事的忙的腳不沾地,今晚要宴請宗親,後天還要設宴請外頭的一些官太太和親眷,到時候許是侯爺那邊也要擺宴,同時也有別家子侄中了的,還要回請,各色事情都要備齊。

庫房大開,清點待客用的瓷器碗碟、桌椅案幾、花瓶字畫,奴僕用的笤帚、拂塵、銅盆,甚至魏氏還想到了榮安侯府有一處荷花池,如今夏日荷花開的正盛,侯爺好雅緻,魏氏想了想,給了鑰匙,叫人從一處庫房中搬出了幾條小舟,灑掃整理幹淨,放在岸上備用。

正忙的不可開交,春桃打從主院廊下走過去取對牌,赫然看到那徐姨娘還在主院花廳園子裡跪著,頓時心頭一跳,拿了對牌後就立即到前院將對牌交給了魏氏,然後湊近魏氏小聲稟告道:“夫人,徐姨娘還在小花廳外頭跪著呢!您看……”

魏氏經過剛剛那一連串的喜事,早就把徐姨娘的事情忘到九霄雲外去了,此刻想起來,抬頭看了看天色,竟是已過去了一個多時辰了。

日頭上移,她站在避著太陽的抱廈裡,猶覺得身上熱意不斷,想來跪在日頭底下的徐姨娘就更不好受了。

魏氏沉吟了一下,想著報喜訊去的鄭全福估摸著快回來了,侯爺說不定今天也要提早下衙,便裝作不在意道:“你讓她回吧,今日是大喜的日子,就別跪在那裡礙手礙腳了。”

若不是春桃提起,魏氏都差點忘了今天胳膊上還被燙了一下,此時過了許久也沒覺出痛意,若到時候侯爺回來了,給他看了恐怕也是自討沒趣,今日不是說這些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