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 章 因禍得福

魏氏用過晚膳後, 思來想去還是放不下心,覺得如今雲哥兒一心向學,學業又有所進步, 去年止步於院試,沒有得中秀才, 院試三年兩次,再考就要明年了,按照現在的情況, 說不得明年就能考中。

這正是關鍵的時候。

而且魏氏心中自有一番思量。

男人們看著外面, 只考慮到是沈江雲年紀漸長,開始發奮, 不會多思。

而魏氏女子心思,卻與秦先生、沈銳等人想法不同:這早不用功晚不用功的, 怎麼那碧月一被發落出去了, 就開始用功了?

雖說知子莫若母,但同時作為母親,魏氏也常常看沈江雲的時候,覺得自家孩兒哪哪都好, 若有不好的地方?那定是別人害的!

於是乎, 魏氏心頭就琢磨開了。

想必之前不用功, 都是受了那碧月小蹄子的蠱惑, 讓雲哥兒沒將心思用在讀書上, 如今把她打發了,哥兒可不就用功了?

想到這裡, 魏氏坐不住了。

她要再到沈江雲院子裡檢視檢視,敲打一番,誰知道雲哥兒身邊還有什麼想要冒頭的牛鬼蛇神?這段時日是被嚇住了, 這稍不留神的,萬一又冒出來一個“碧月”呢?

雲哥兒一天大似一天,相貌出落的越發俊逸,那些眼皮子淺的,哪裡沒個想頭?

這兩年可是關鍵的時候,若萬一雲哥兒被引誘地失了分寸,沉迷男歡女愛之中,那到時候還得了!

魏氏當即“騰”地一下站了起來,找急忙慌吩咐春桃、春雨進來梳頭換衣裳出門。

魏氏帶著十來個丫鬟婆子,打著燈籠一行人浩浩湯湯地往“松林草堂”行去,剛剛二月,依舊天寒地凍,前頭挑著燈籠的兩個婆子凍的手通紅,只等著到了轉彎陰暗處,換隻手來挑燈籠,將冰凍的手縮在袖子裡暖暖。

魏氏穿著狐裘兜帽披風,手中捧著青銅紫金手爐,哪怕寒風呼嘯,她心裡著急,走的又快,倒是背後隱隱出了一點子汗。

等到了“松林草堂”,門口的婆子原本是要落鎖了,見是魏夫人來了,連忙行禮,被魏夫人叫起來,隨口問道:“雲哥兒在做什麼。”

陳婆子彎著腰臉上帶著討好的笑:“回太太,大少爺和二少爺在書房看書哩。”

二少爺最近晚上常常過來,書房中又經常傳出兩位少爺討論文聖賢書的聲音,那些話聽在陳婆子耳裡,那是一句也聽不懂的高深學問。

自從碧月被攆走後,陳婆子家的二姐兒升了大少爺房裡的一等丫鬟,陳婆子心裡感激沈江霖,就更沒覺得這二少爺夜裡來尋大少爺討論學問有什麼不對不好的地方了。

可是這話聽在魏氏耳朵裡,整個人就是一凜——霖哥兒從不親近雲哥兒,況且他們兄弟二人差了五歲,就是討論學問也討論不到一起去,一起看書?看什麼書?

疑竇心起,魏氏一言不發地讓陳婆子把院門開啟,留了人召集院子裡的所有下人去花廳那邊,自己則帶著春桃春雨兩個丫鬟從中間的甬路再穿過花廳,一路直奔小書房而去,守在門口當值的秋白剛想高聲行禮,提醒書房中的兩位少爺,就被前頭奔來的春雨捂住了嘴巴,眼睜睜地看著太太悄無聲息地立在書房外頭,聽裡面的動靜。

魏氏一看到秋白守在書房門口就覺得不對。

秋白是沈江雲從小的玩伴,關系非比尋常,都這個時辰了,若不是有要緊的事情,怎麼會讓秋白天寒地凍地迎著北風站在外頭不進去伺候?

站在外頭是裡面有什麼機密要談?還是為了放哨?

想都不用想,自然是後者!

魏氏的臉色一下子就不好看了,好端端一張芙蓉面,此刻面沉如水,尤其當她聽到裡頭居然討論起畫作之後,那是再也忍不下去了,直接推門而入。

兩扇棋盤門隨著大力向著兩邊另外兩扇門撞去,“哐當”兩聲,將書房內的兄弟二人都嚇了一跳。

沈江雲的小書房不算太大,只要從門裡進來,往裡一望,裡面什麼情形便一目瞭然。

魏氏見到果然和自己聽的一樣,兄弟兩人竟然圍繞著畫作討論的熱烈,一直到聽到聲音了,沈江雲才茫然抬起頭來看向她。

魏氏忍了又忍,實在是忍無可忍,沖著沈江雲就呵斥道:“雲哥兒,你今日怎麼和我說的?以後都會好好讀書,這就是你想要好好讀書的樣子?”

目光掃過那幾張鬥方,魏氏簡直氣不打一出來,當時為了畫畫,鬧了多少事情?她看著沈江雲被打,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看著那鞭子一鞭一鞭打在他身上,她整顆心都揪緊了,最後實在沒辦法了,自己撲了過去,背上捱了一鞭子,沈銳才停了下來。

那時雲哥兒紅著眼睛怎麼對她說的?說他以後只會好好科舉進學,再也不碰這些了。

他怎麼就對得起自己的一片苦心!

魏氏雖然庶女出身,但是從小嫡母不曾苛刻,出身高門,金尊玉貴地長大,如何受過鞭刑?但是為了這唯一的兒子,她願意付出自己的一切。

苦心孤詣付諸東流,魏氏只覺得一陣怒意充斥著大腦,罵完之後猶覺得不解氣,直接從桌上抓起那幾張鬥方,往炭盆裡一擲!

原本安靜燒著的銀絲炭,突然被紙張一蓋,還沒等沈江雲反應過來,火苗一下子冒了起來,順時間一片紅光沖天而上,火苗打著卷,轉瞬間就將這幾張鬥方全給燒了去。

就連一直站在一旁默不作聲的沈江霖也看呆了——這母親,也太急躁強勢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