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1章 恣意之下必有隱憂(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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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要死,只是禍不及家人,還請吳寨主能放過安思家。前次謀害吳寨主之事,皆是我一人為之。」凌雲城吳亙的小院裡,安思遠面帶苦笑,衝著吳亙長揖及地。
處決哈豹後不久,安思遠就帶人抵達了凌雲城,一同帶來的,還有花擊瀾的屍首。
在花擊瀾向東逃往疏勒行省的時候,安思遠假意要隨其一同前往,卻在半路伏兵,將花家殘存的人馬打得全軍覆沒。花擊瀾身受重傷之後,眼見再無法逃脫,不堪眾叛親離的他,當場拔刀自刎。
戰後,安思遠並沒有藉機逃離,而是帶著花擊瀾的屍首,徑直來到了凌雲城。
吳亙從躺椅上站了起來,「你我故人,何須如此,來,上茶。」
隨著吩咐,有人送上了茶。吳亙示意安思遠入座,自己卻是開啟了一壺酒。
院中,藍千葉、餘風、呼延莫等人皆是緊張的看著安思遠,生怕他對吳亙不利。
吳亙衝著幾人擺了擺手,「你們幾個也坐吧,喝點這從山裡採的野茶。放心,安思兄是個聰明人,他既然肯來,就不會多此一舉做些無謂的勾當。」
餘風等人聞言,趕緊坐到桌旁,有意無意將安思遠圍在了其中。
安思遠倒沒有半分拘束,拿起茶杯美美的喝了一口,目露陶醉之色,「好茶,我聽聞寨主在哈豹的墳中澆鑄了無數的金子。不知我死之後,吳寨主能不能也放幾斤茶葉,讓我時時可聞茶香。」
「不能,哈豹曾是我的人,才有如此待遇。至於你,屢次加害於我,還要讓我給你放茶葉陪葬,難不成我的頭被驢踢了。」吳亙斷然拒絕,美滋滋喝了一口酒,這酒就是比茶香。
「吳寨主小氣了,茶葉就不放了,我的家人可能放過。」安思遠並不在意,衝著吳亙舉了一下杯。
「這次伏殺花擊瀾,他們不是已經被你送到了疏勒行省嗎。」吳亙抬起眼皮,目光幽幽。
「寨主訊息真靈通,不錯,我是送了一部分族人到了疏勒行省。可是如安思家這樣的家族,到了異域的代價便是,放棄了人馬,放棄了權勢,只能依附於某個家族。」安思遠虔誠的捧著茶盞,好似只有茶盞的溫暖能給他一絲力量。他是強撐著到此的,任何一個人捧著自己的腦袋交給別人,恐怕都不是什麼美妙的感受。
「失了人馬,那些族人就是待宰的羔羊,我相信吳寨主的手段,想要暗中殺了這些族人易如反掌。另外,我在佐衡路留了一些族人,這些人都參與過謀害吳寨主和無畏軍之事,可以殺。我還可以提供陸烈的去處,加上花擊瀾的腦袋,這些能否換來族人的性命。」
吳亙看著安思遠的臉,忽然笑了笑,「你真是個狠人,也是個聰明人。示弱於人,未嘗不是偷生的一種好手段。既然逃不過,就將族人和自己的性命交於我,說不得能覓得一線生機。
你這個人穎悟絕倫、行事果斷,只是眼界小了些,才會被困在佐衡路這個小地方。要不然安思兄絕非當下成就,就是坐擁一座行省亦非難事。
別看你為人謙和儒雅,實則骨子裡有一種傲氣,看不起任何人。就如現在,儘管如此低聲下氣,實則仍是對我看不上眼。即使我容你活下來,將來也會再次對我下手。
安思遠,我需要佐衡路,需要衡門港,這裡不能有任何潛在的隱患。所以,請安思兄安心赴死吧。我答應你,在疏勒行省的安思家族人,只要他們不再對我無畏軍下手,我不會殺他們。」
安思遠怔怔看著吳亙,微微搖頭,自嘲神傷道,「知我者寨主也,看來我已是再無生路。好吧,請問寨主,何時賜死,我也好有個準備。」
「擇日不如撞日,茶已喝,人已放,心已談,請君赴死。」吳亙伸出手,做了個請的手勢。
「這麼急。」
「一日不死,寢食難安。」吳亙昂起頭,伸出的手並沒有收回。
此時,餘風、藍千葉等人都站了起來,虎視眈眈於安思遠。只要對方稍有異動,這些人恐怕就會蜂擁而上,將其砍成肉糜。
安思遠貪婪的將茶盞中的茶飲盡,抬頭看了一眼遠處。
時已近暮,濃烈的夕陽紅從海面上奔湧而來,掠過院子的疏欄,穿過院中的古樹,如亂葬崗前的條條長幡,拉出無數道纏滿憂傷的紅絲。
城中的街上,忙碌了一天的人們,正好三三兩兩歸家。空中隱約飄來長笛的聲音,嘶啞悠揚,好一派人間煙火氣。
人間真好,只是近暮。
長袖一拂,安思遠大步向院外,很快有人跟上。
「寨主,可要留他全屍。」楚喜有些不忍,平心而論,安思遠無論做人還是為友,都做得不錯。這樣的人,誰又不願給他一個機會。
但今天的吳亙有些怪,似乎十分急躁,竟然如此決絕甚至是冷漠的做出殺人的決定。
「不必,斬草須除草,死透的人才是最安全的。」吳亙目光陰冷,盯著遠處的天邊,隨著落日沉淪,黑暗開始從地平線下漫了過來,讓他的眼晴變得如幽潭般黑暗。
天黑了,今夜無月,繁星稀疏點綴於空。吳亙負手立在院中,兩隻眼睛散漫的看著遠處黑色的山巒。
隨著更夫的梆子響起,城中的燈火依次熄滅,無盡的黑暗如同山一般壓了過來,讓吳亙的身體看起來單薄許多。就像一株風中枯草,蕭瑟枯寂,隨時都可能隨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