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就是一次次選擇,每天早上睜開眼,會想著早餐是吃稀飯還是麵食,佐菜是鹹菜還是鹹鴨蛋。到了晚上,有錢人會想著與哪個侍妾入眠,窮苦漢子會想著在哪座橋下睡覺才能暖和些。

從生到死,無論主動還是被動,人都是選擇中掙扎,承受著選擇結果的蹂躪和欣悅。

常常有人說,若是人生可以重來,定是不一樣的結果。可是真正給了他們這樣的機會,恐怕大多數人仍是依舊,人的性格最終決定了他們的選擇。

哈豹或劉徵對於自己的選擇可能會後悔,但若是再來一次,他們會忍得住光宗耀祖、榮華富貴、翻身做主人的誘惑嗎,不會。

對於站在金城前的呼蘭浮衍而言,卻是對自己的選擇有些疑惑。當初花家攻下金城,奪得領主之位時,不知靈光乍現還是破罐子破摔,他悄悄投奔了與自己曾有過仇怨的吳亙。

原本只是想著苟活性命于山中,卻不想今天竟然又站到了這座熟悉的大城前。或許,自己還能成為這座城的主人。

如今,無畏軍已經將這座城層層圍堵起來,並沒有什麼圍三缺一的說法。因為在這座城中,大部分的百姓仍是原呼蘭家治下那些人。儘管花家遷移了不少本族人入城,但畢竟還是少數。

所以,水從月的想法就是,強勢威迫這座城,讓城中的人起事反對花家,內外夾擊之下,一舉擊潰花家。

呼蘭浮衍的身旁,是層層無畏軍重兵。如今,呼蘭浮衍是此次戰事的旗幟,也是順利打到金城下的很重要一個原因。

在無畏軍的外圍,有多個萬戶家族的人馬也趕到了此地,並派遣使者向呼蘭浮衍表達了自己家族的忠誠,願意配合無畏軍攻下金城,擁這位庶出的呼蘭家子嗣登上那領主之位。

城前的兵馬已經足夠,於是姬國的人馬掉頭向北,阻擋趁機殺入白嶺行省的鮮于家人馬,確保無畏軍能安然攻打金城。

「呼蘭少主,不,是呼蘭領主,重回故城,心情如何。」楊正的聲音在呼蘭浮衍身後響起。

「楊候正,只是有些感慨罷了,沒想到我會站在城外,看著這座城被攻下。」呼蘭浮衍輕輕拍了拍自己坐騎的脖子,示意它稍安勿躁。

這些日子,那些萬戶家族曾提出派人到城下護著他的安危,卻都被他一一拒絕,只允許無畏軍守衛在側。因為他知道,這些家族可不可靠另說,無畏軍一路護送他到城下,斷沒有再害他的道理。

而且,在這關鍵時候,讓這些家族的人擔任護衛,豈不是給無畏軍諸將心頭插上一根刺,呼蘭浮衍自不會做這等傻事。

「花家困守孤城,外無援兵,拿下金城只是時間問題。」楊正的嘴角微微翹起,黑胖的臉上綻出古怪的笑容,眼睛卻是冷冷盯著呼蘭浮衍,「不知呼蘭領主奪回權勢後,是不是如花家一般,掉頭就將無畏軍撇到一邊。」

呼蘭浮衍轉過頭來看向楊正,面色如水平靜,「楊候正不必如此敲打於我,呼蘭家能重奪領主之位,定會與無畏軍和睦相處,彼此扶攜。而且,我準備將衡門港和佐衡路送給吳寨主,以謝他救命復家之恩。」

「哦,領主大氣。」楊正眼神一動,衝著呼蘭浮衍施了一禮,他沒想到自己想好的千般說法一樣沒用,對方就猜透了自己的心思,直截了當將衡門港交了出來。

「我替寨主謝過領主,請領主放心,呼蘭家有些生意還可從衡門港進出,而且,吳寨主從衡門港傳回信來,他願幫呼蘭家在北邊另設一座新港,開闢新的航路。」楊正此時的笑容明顯真誠了不少,趕緊將吳亙的交待向呼蘭浮衍說明。

呼蘭浮衍聽出了對方的意思,出兵前只是聽說吳亙在海上打擊花家的力量,沒想到這麼快已經攻到衡門港,看來自己的選擇倒是沒錯

「吳寨主可是要到此地?」呼蘭浮衍趕緊問道。

「寨主就不過來了,他已經下令,讓無畏軍上下聽從領主號令,剿滅花逆,彈壓各地勢力,儘快穩定行省形勢。」楊正雙手抱著肚子,微微笑道。.

「此城不知水校尉準備怎麼攻取。」呼蘭浮衍指著金城問道。

「不過仍是金傀開路,義鶻軍凌空而擊,各軍奮勇攻城而已。攻城本就是呆仗,沒有多少花哨的。」楊正有些奇怪,這一路行來,呼蘭浮衍從未過問戰事,今天這是怎麼了。

「楊候正,我想見一下水校尉。」呼蘭浮衍一臉誠懇的看著楊正,在馬上深深施了一禮,由於馬鐙的緣故,讓他的樣子看起來有些滑稽。

「為什麼,水校尉正在調配人馬,恐怕難以分身。」楊正挑了挑眉頭,身體微微前傾,以示對新領主的尊敬。

「大軍攻城,火石橫飛,流矢如雨,等拿下時,城中只餘碎瓦頹垣。花家當誅,但城中的人卻是無辜。」呼蘭浮衍望向隱有霧起的金城,眼中俱是回憶,他在這座城長大,作為庶出的少主,出入府邸自是十分容易。

這座城幾乎每個地方都留下了他的腳印,無論是東城的羊肉館,還是西城的雜耍攤,抑或是南城的馬市,都承載著幼年的記憶。儘管長大後由於身份的緣故,很少再居於這座城中,但離開越久,就越想念這座城。

「候正請看,這座城中設有陣法,當初花家攻打時,由於家中出了叛徒,所以連陣法都未發動就被人拿下。如今無畏軍進城,就要面對這並未遭到損壞的大陣,縱然攻下,死傷也會不少。」呼蘭浮衍指著霧氣逐漸濃厚的大城,一臉平靜道。

楊正猛得轉頭看向金城,城中的霧氣方才他也看著了,原本以為只是天氣所致。可現在霧氣越來越濃,在白茫茫的霧氣中,隱隱現出了一個個高大的武士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