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吳亙是被鳥鳴聲驚醒的。昨夜睡得太晚,便乾脆將大帳旁姬夜的寢帳霸佔了過來,美美睡了一覺。

伸了個懶腰走出寢帳,吳亙看了看溫煦的陽光,滿意的咂了咂嘴,轉身準備尋些吃的。

忽然,吳亙猛的轉頭,呆呆看著清澈湛藍的天空。

原來,頭頂的霧散了,天空終是露出了它原本的高潔,旭日終是將光明灑落於這片大地。於是,有了鳥,有了風,有了歡聲,有了生命的氣息。

這些平日裡熟視無睹,認為理所當然的事物,驟然失而復得,才會讓人覺得那麼可親。

儘管翳霧出現的時間不長,可在捉鹿嶺上的人看來,卻如過了千年萬年,身處其中,時時擔心被人砍了頭,射穿胸膛,如今重見天日,怎不能讓人歡欣,前日慘敗的陰霾漸漸淡去。

「這破天還真好看。」吳亙嘟囔了一句,轉身去尋姬夜。如果能打一場勝仗,自己再與聯軍中人聯絡,底氣也更足些。

「寨主。」一個沙啞的聲音傳來,「您請用餐。」

吳亙轉頭一看,不由嚇了一跳。卓克頂著兩個黑眼圈,用托盤端著一碗粥、一碟鹹菜和幾個肉餅站在自己身旁。

「誰打你了。」吳亙勃然大怒,伸手就準備操刀子。

「寨主,昨夜一夜未眠,牛超這個混球,也不知道吃了啥藥,一夜未停,在山中狂奔搜尋,整整找了兩袋子箭簇猶不滿足。我實在頂不住了,只得讓羅章繼續跟著他。」卓克一臉苦笑。

「怪不得。」吳亙看了看四周,回到帳中三下五除二將飯吃完。

「姬夜呢。」吳亙抹了一把嘴。

「正在整兵,準備對積水臺中的賊人發動攻擊。」卓克指了指東邊的另一處大營。

「辛苦了,你且歇著,我去看看。」吳亙出了帳篷,向著那處大營趕去。

一到營中,到處都是忙碌的人群,不時有傳令兵策馬往返,傳達著軍令。人們正在披甲牽馬,檢查著身上的刀弓。得以重見天日,士卒們雖眼底仍有隱憂,但臉上的喜悅卻是顯而易見。

等趕到前營,終於找到了正站於馬前的姬夜,其人正拄劍而立。估計是由於一夜未眠的緣故,雙眼布眼血絲,不過精神倒是頗為亢奮。

在其身後,三千陵衛端坐於地歇息,有的人還在吃著早飯剩下的肉乾。

那一千覡軍則是站於姬夜身前,皆是身材魁梧,身上挎刀,手中執幡,背後還掛著一個灰色的琉璃瓶,正冷漠的注視著前方。

吳亙看著這些覡軍,總是覺著有些違和,這些人的手段應與外洲的魂師相似。魂師哪個不是神神道道,因著修煉的緣故身體精瘦,可這些人個個膀大腰圓,胳膊鼓鼓囊囊,就是正兒八經用武力與對手拼殺,想來也不會落得下風。

不遠處的翳霧已散開了一道近兩百丈的缺口,可以看到,缺口後方的聯軍士卒正詫異的盯著這邊,不知道為何自己賴以安身的翳霧會突然消散。不時有人從遠處的濃霧衝出,應是支援的兵力。由於那些箭簇只是去除了少量,所以聯軍還有不少人隱在翳霧中。

前日聯軍以翳霧困住南北軍,今日這些翳霧反而阻擋了聯軍作戰,只能說天理昭彰,報應不爽。

「準備什麼時候突擊。」吳亙走到姬夜身旁問道。

「你醒了,等當面再聚集一些聯軍的人馬,儘量一舉多殺傷些。」姬夜指了指對面越來越多的聯軍,眼中的殺意越來越濃。

「嗯,正好濃霧遲滯了聯軍的快速支援,如此地利實屬難得。但也不要拖的太久,估計很快古家就會撤掉這層翳霧,你來把握吧,機不可失。」吳亙看著遠處的人潮,好心提醒道。若聯軍發現這層翳霧無法助力自家時,肯定會撤

掉,畢竟他們人多,有翳霧遮蔽反而削弱了自家優勢。

「再等一刻就進攻。」姬夜點了點頭,定下了決心,「此戰若是打好了,你這說客行事也能容易些,能少死人還是少死些吧。」

吳亙伸手掏出一壺酒,遞給了姬夜,「喝點,不就是打個仗嗎,何必搞得這麼正兒八經。」

姬夜扭頭看了吳亙一眼,微微搖了搖頭,伸手接過了酒,「有時候真搞不懂你是怎麼帶兵的,這麼吊兒郎當還能帶出這麼一支強軍,手下還都忠心耿耿,就連牛超這樣的混貨,嘴上罵罵咧咧,實質上若是有人對你不利,他肯定會陰死對方。」

吳亙聞言不置可否,摸了摸自己的臉。沒辦法,這人長得帥,老天爺賞飯吃。

一刻的時間很快到了,對面的聯軍也漸漸集結起來,足有一萬餘人。稚水鏡的光亮連線於一起,形成了一個略呈圓形的空間。

遠遠望去,就好像一個碩大的罐子,罐口處正是這兩百丈的缺口。聯軍上馬緩緩向前,稚水鏡的光亮也不斷向前延伸,缺口旁的翳霧在漸漸變薄。

姬夜將喝了一半的酒壺別在腰間,翻身上了馬。隨著其動作,身後的三千陵衛也隨之起身,他們並沒有戰馬,因為馬的衝擊速度遠遠比不上自己的腿。

譁,一股狂風從吳亙背後刮過,吹得身下的馬兒鬃毛胡亂飛舞。好強的氣勢,吳亙回頭看了一眼那些全身藏於甲中、整齊而立的陵衛。

嗆啷,姬夜拔出了自己的長劍,高高舉起,「祖上庇佑,起術。」

一千覡軍摘下身上的琉璃瓶,口中喃喃,似是在唸什麼咒語,等拔開瓶塞,一股灰色的煙霧從瓶中冒出,直直向上,絲毫不受四周風的影響。

等到了空中,灰霧相互纏繞於一起,如有生命一般不停蠕動。漸漸的,灰霧顯露出一個模糊的人形。

人形漸漸清晰,化為一個雙眼緊閉、渾身甲冑、垂首直立的武士。這個由霧氣組成的武士高達百餘丈,身形巍峨,面容粗獷而冷峻,就這麼靜謐的立於眾人的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