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亙。”陸烈暴怒的聲音傳遍整個金昌原,讓正站在冬青鳥身上的吳亙一個哆嗦。這人怎麼這麼大的嗓門,這要是下雨天來一嗓子,估計天雷都得嚇回去。

“你這個不仁不義,出爾反爾的兩姓家奴,怎麼還敢出現在我面前。果然賤族就是賤族,毫無廉恥羞惡之心。”陸烈怒不可遏,點指著對面的吳亙,“今天我大軍至此,定要將你碎屍萬段,方解我心頭之恨。”

吳亙聞言大怒,剛要叉腰開口大罵,忽然矜持得捋了捋袖子,雲淡風輕道,“咳咳,牛超,咬他。”自己也是當鎮撫的人了,再不是以往街頭混混,做事自要講究些。

牛超聞言一拍身下的巨獒,噌的一下竄了出去,跑到距陸烈只有幾十步遠的地方。氣沉丹田,挺胸收腹,深深吸了一口氣,“汪汪……”尖利急促的叫聲迅速蓋過了陸烈的吼聲。

身下的巨獒聽到牛超的叫聲,亦是大聲咆哮,一時間,原本一片肅殺的兩軍陣前犬聲陣陣。

正準備一一點數吳亙罪狀的陸烈,聽到這奇怪的叫聲不由一怔,這是什麼套路。

“哪裡來的小畜生,閉嘴,叫吳亙過來。”

“汪汪汪……”

“吳亙,無膽鼠輩,有本事上前答話。”

“汪汪汪……”

吳亙優哉遊哉取出一壺酒,美美喝下一口,頗為滿意的點了點頭。他罵任他罵,宛如清風拂山崗,我自一術當之。今天牛超應對的大巧不工,頗得辯難真義,看來跟在自己身邊還是多有長進。

原本人喊馬嘶的陣前,氣氛變得有些奇怪,無論是北軍還是聯軍,聽著陣前這兩人不知所云的對罵,都是面色古怪。打了這麼些年仗,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陣前叫罵。

“閉嘴,再叫我就殺了你。”陸烈額頭青筋暴起,盟主風範蕩然無存,伸手摘下寶雕弓,就準備射殺牛超。

牛超嚇的趕緊一縮脖子,往後退了幾步,衝著對面大喊道:“喂,你是哪家圈裡跑出來的,怎麼這麼兇,罵不過人就動粗。為了遷就你,怕你聽不懂,老牛我可是專門用了你們陸家的方言,怎麼最後還急上眼了。”

“小子,你找死。你與那吳亙一樣,皆是一丘之貉。”陸烈猛得拉開弓弦,對準了牛超,現在他發現,想殺死牛超的意願已經強過了對吳亙的怨念。

牛超二話不說,掉頭就往回跑去,等到了吳亙身前,方掉頭衝著陸烈大罵道:“你個胖豬頭,蛤蟆眼,蒜頭鼻,大翻嘴,八字眉,招風耳,高低膊,長短手,雞胸狗肚飯桶腰,還敢罵你爹。真是家門不幸,當初是怎麼想不開弄出你這個破爛玩意的。有本事你過來,我定要宰了你個死肥狗。”

呲的一聲,一支長箭直指牛超,吳亙身體一擰,從鳥背上飛起,將這隻箭斬落於地。

陸烈剛要上前,身後傳來馬蹄聲,古陽思催馬趕了過來,制止了陸烈的衝動。

“吳亙,久違。”古陽思衝吳亙拱了拱手。

“古陽思,不怎麼久,剛見過面,就這麼上趕著做我的俘虜啊。”吳亙笑眯眯衝對方揮了揮手。

“吳亙,離開姬家吧。只要你離開,原來的承諾不變,不僅給你三座城,還可以再加兩座。”古陽思並不因對方的輕佻而動怒,依舊正色以對。

“得,陸烈已經罵我是兩姓家奴,再叛了姬家,那算什麼事啊。算了算了,再行反覆,這張老臉還要不要了,咱也不想老被人戳脊梁骨。”吳亙連連搖頭。

“你在乎這張臉嗎。”古陽思從容道,衣袂飄飄,即使在戰場上,亦是自有一番儒雅風流。

“噗嗤。”吳亙笑了出來,摘下頭盔撓了撓頭,“也是,這張臉本就可要可不要,只不過剛跑過來,就又掉頭離去,做人不能太隨意。”

古陽思嘆了口氣,“吳亙,你我二人初次相見時,我就看出你是值得相交之人,亦是有氣運在身,所以才屢次示好。你之所以能到陸家,也是我暗中請陸兄和巴兄親自相邀,說得其中利害,才把你挖了過來。

只是沒想到,你還是回了姬家。吳亙,其實陸兄勸誡你之言,難不成是假的嗎。姬辛未死,你呆在姬家只能是死路一條,要麼被我大軍殺死,要麼被姬家所害,沒有活路的。我不想看著你一步步走入死路,今天才隨陸兄至此,想著最後勸上一勸。”

“哈哈哈。”吳亙聽後忽然仰頭大笑,“多謝古兄肺腑之言,你我因桑落酒結緣,他日聯軍兵敗時,我自會在古兄墓前灑上一壺清酒,以慰孤冢骨,共敘歡伯情。”

古陽思長嘆一聲,“吳兄看來心意已決,罷罷,既然緣起桑落,不如再贈一罈,飲罷後戰場廝殺,亦是沒了羈絆。”說著,其人讓手下送了一罈酒過來,給自己倒了一大碗,卻是又讓手下將剩下的半壇送到吳亙面前。

看著手上的多半壇酒,吳亙微微一笑,也不取碗,伸手取下頭盔,將酒倒入其中。暗幽的酒香如絲如縷縈繞於周身,吳亙不禁大喜,“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