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宗轉頭看看薛明,稍稍猶豫,走上前躬身,“是,皇上。”

他轉過身,看著血流一地,渾身顫抖不止,咬牙硬挺的薛明,“薛明,真是沒有想到,隱藏在錦衣衛裡的居然會是你。”

皇上讓他問話,他卻先來了一句感嘆。

湯宗繼續,“看你這副樣子,應該是不願意開口,那就我來說,你聽。”

在場眾人包括朱棣本人都是面面相覷,哪裡有這樣審案的?

在場恐怕只有紀綱知道他的料事如神,這樣的事情已經發生了很多次了,湯宗可以根據細枝末節的線索發現兇手的身份,也可以僅僅根據兇手的身份推斷出案件的真相。

“薛明,現在看來普密蓬和陸大有的死並非是自殺,而是你所為,陸大有是闞六派去夜襲戰船的,他的死是為了防止供出闞六,但普密蓬卻不一樣,在杭州府時,紀指揮使曾說,他就像是一個小口油瓶,問一點,倒一點,之前我三次審問於他,你都在場,現在看來,他所有的回答都是你交代好的,這原本我也察覺不出什麼,可他這一死,就幾乎可以肯定,他知道的遠遠比說出來的多得多,普密蓬死前,用鮮血在牢房牆壁上寫滿了“靦顏人世”四個字,當時我也覺得他是因為愧對暹羅國國王,現在看來,他其實是遭受了太多不能言的痛苦。”

湯宗看著薛明,“你們的謀劃也許很完美,但這個世間,但凡心懷歹意,就不可能完美,普密蓬的死就是個漏洞,薛明,我現在很懷疑你們的真正目的。”

“真正目的?”湯宗剛說完,薛明還沒有做出要表示的意思,朱棣卻當先問道。

“哈哈哈——”

可湯宗還未來得及解釋,咬牙堅持的薛明突然仰天一聲大笑,而後俯身將頭抵在地上。

那張狂的笑聲再配上他那張血糊的臉,讓所有人都感到毛骨悚然。

眾臣嚇了一跳,不知道他這是要幹什麼,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一小步。

“不好!”紀綱見狀,急忙飛身上前。

可卻還是遲了,只見薛明側著腦袋,被綁縛的身體拱起,腳尖發力,只聽“咔”的一聲,脖子直接斷掉了。

他身體倒了下去,僅剩的右眼終於睜開,卻是白多黑少。

朱棣驚地站了起來,所有人都驚呆得看著這頃刻間發生的一幕,湯宗也是始料未及,呆在了原地。

這一切來的太過突然,武英殿裡鴉雀無聲,沒有一個人說話。

紀綱一陣懊惱,稍稍愣神,快速撲到薛明身前,伸手摸了摸他的鼻息。

回過頭,“主子,他死了。”

啪——

朱棣聞言大怒,猛地一拍案桌,“這個混蛋!”

這一刻,威武的帝王也沒有了城府,直接爆了粗口,彷彿回到了十幾年前的靖難征途。

闞六逃了,好不容易抓到個薛明,卻還死了,不容他不憤怒。

胡廣見狀,第一個反應過來,立即對湯宗道,“湯大人,為什麼你一說完,他就死了?!”

他這般問法可是居心叵測,意思是湯宗有意逼死兇犯!

王寧眼珠一轉,也緊跟著道,“湯大人,皇上問話,他都沒有自殺,你這一問,他就如此決絕自裁,其中的緣由,我想湯大人當給皇上和眾大人一個交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