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自回來,眾人潦草吃過午飯,便自出發,前往無想寺。

湯宗等人在前,紀綱一人騎著馬跟在身後,沒有人跟他說話,他也不願舔著臉上前去套近乎。

這個時候,還是沉默的好。

不過要說他自責,那是天方夜譚,這種人怎麼可能知道愧疚兩個字怎麼寫,有的只是對於此次陷害失敗的懊惱,他現在更多的,是對湯宗的害怕,這個人太難鬥了,深深覺得沒事還是不要自己找不痛快。

深夜時分,眾人到了無想寺。

一座靈堂停放在香爐之前,上面是已經打理乾淨的程湯屍身,以佛門規矩盤坐其上,白色的蠟燭繞著靈堂圍了一圈,無想寺僧人正圍坐一起,手敲木魚,口誦佛經,超度亡魂。

寺門之外,跪著許多布衣百姓,嗚嗚哭泣。

“守常兄......”

這一幕讓湯宗再也把持不住,顫顫巍巍被車在行和玄武攙扶著下了馬,撲到靈堂前大哭不止,撕心裂肺。

僅僅四日前,兩人還在這無想寺中談說,沒想到四日後,就已經是天人永隔。

紀綱沒有自責之心,但湯宗卻是充滿了自責,若不是他的到來,程湯何以會這樣?

若是他不來,現在的程湯應該是和玄武一起,走在去往北京的路上,哪裡會遭受這無妄之災?

程湯在他危難的時候,幫他照看了兒子,而自己卻是用這樣的結果對待他。

他實在無顏再見這位老友。

可惜斯人已逝,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盤坐在冰冷的靈堂上,讓人難以接受,想要彌補也已經變成了奢望。

“師傅......”玄武一邊扶著湯宗,一邊痛哭。

兩人這般撕心裂肺的哭泣,將所有人的心緒都牽動起來,一時間,寺內眾僧,寺外百姓,哭聲一片,響徹整個無想山,一片悲涼。

紀綱站在寺門之外,愣愣的看著周圍的情況,皺起了眉頭。

他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若是自己哪一天死了,會有這麼多人為自己哭泣流淚嗎?

恐怕不會,因為想要他現在就死的人實在太多了,一抓一大把,包括裡面的這個湯宗。

他突然有一種深深的恐懼,從前身為錦衣衛指揮使的時候,他總覺得有皇上罩著,整日趾高氣揚,指東喝西,幾乎所有人都莫敢不從,可若是死後,不但不及這個布衣程湯不說,恐怕還不知要被多少人挖出來鞭屍。

“媽的,差點誤入歧途!”他兀自搖搖頭,趕忙把這種可怕的念頭拋之腦後。

也不知過了多久,眾人的情緒稍稍穩定。

湯宗在玄武和車在行的攙扶下來到了靈堂之前。

靈堂上,程湯雙腿盤坐,身穿僧衣,雙目緊閉,雙手合十,頭髮也被剃掉了。

玄武泣道,“爹,是方丈大師為師傅剃度的,他生前沒有入了佛門,死後終是如了願。”

“嗯。”湯宗點頭,看著程湯的臉上頭上有多處傷疤,血液都已經凝固,變成了黑色,這符合摔下山溝的特徵。

“守常兄,你一路走好,我湯宗一定為你還了清白之身,讓你堂堂正正去另一個世界!”

湯宗在靈堂前立誓,叫來通寥,“方丈大師,請叫來紀綱和仵作,關上寺門,秉退眾僧,本官要驗屍!”

玄武聞言不忍,看了看門外的紀綱,悄聲對湯宗道,“爹,您不用再細驗了,打發一下紀綱就行了,孩兒跟著師傅學了八年醫術,已經看過了,的確是摔的,您直接就給皇上說是如此,皇上自然會答應為師傅立廟!”

通寥也道,“是呀,大人,老僧也認為公子所說在理。”

湯宗看著程湯的屍身,道,“既然是皇上的命令,理當盡責。”

心中疑惑不解,他寢食難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