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坊司的陪堂向趙顯一一解說著桌上各盤菜的來歷,拖到管事的帶了笙娘子進來,這才一躬身,退到旁邊。

李德才小聲提醒趙顯道:“少爺,笙娘子來了。”

想要見個歌妓竟也一波三折,趙顯的心思被吊得高高的,此刻一抬頭,見一名妙齡女子對著自己淺淺福了福身,她身著象牙白的上衫,一條薄裙長長地拖曳在地上,微風一拂,裙子的皺褶處像流波一般,再往上看,蜂腰盈盈一握,一抹酥胸半露半遮,令人遐想異常。

及至她抬起頭,容貌如花似玉,眸子裡滿是水光,眼波流轉之間盡是媚態,正帶著楚楚可憐之態看著自己。

趙顯忍不住吞了口口水,覺得喉嚨裡乾渴得發慌。

他長了這近二十年還是童子,連女子的身都沒怎麼近過。

田太后說他身體虛弱,太早識得人事會被掏空,一直把著他的房事,連周圍伺候的都全部換成了黃門,唯恐有宮女會起了一朝承恩,魚躍龍門的心思。

他於女子之事上乃是一張白紙,自然不知道笙娘子眉眼間洋溢的乃是房內尋歡之後的春意,只覺得怪道這女人引得多人爭搶,果然魅惑攝人。

笙娘子腦子裡各種念頭正打著架。

方才替自己清洗之時,吳媽媽那意味深長的話還在耳邊迴響。

勾欄裡的媽媽同小姐哪有什麼感情可言,不過一個“利”字而已。然而她的話卻未嘗沒有道理。

自己這託付終身的人選的確是有些太過輕率了。

許近澤才是弱冠之年,待他得了進士,即便能中狀元,至少也有一二十年資歷好熬。屆時自己年老色衰,又如何能爭得過那些新進門的新鮮女子。

她想說服自己許郎絕不會輕易負心,可等她進了門,上有大婦管著,再上面有早就恨不得將自己殺之而後快的馮夫人,一旁還有個許郎的妹妹在虎視眈眈,她能順利誕下子嗣嗎?就算親子有了出息,出風頭的卻是大婦,她能忍嗎?

難道真的要走這樣一條註定歷盡坎坷之路?

許家並不以富貴見長,許近澤下頭還有數個弟弟妹妹,全因他文才斐然,品貌風流,又溫柔多情,自己這才傾心相許。

許家分家是必然,拆分之後,許近澤也許還在翰林院熬資歷,那丁點的俸祿,加上家中的錢米,能供養得起自己一個妾室想要的錦衣玉食嗎?

若是嫁了人,連在太和樓的生活都比不上,那自己又是何苦?

像吳媽媽所說,女子有幾個花信年華,此乃她唯一征戰利器,最美好的時光卻要作為一個小小底層官員的妾室熬上數十年,最終年老色衰,也許還要落得悽風苦雨,何如現在就找一個早已混出頭的?

拼著容貌依舊,千嬌百媚,也能在後宅中爭上一爭。

近段日子以來歷經坎坷,給丁老大當做娼妓一般折辱,天天被迫出去陪酒賣笑,哪怕在她剛剛倚窗之時,也不需要做到這地步。可因為與許郎的事情鬧得太大,教坊司的人反倒捏準了自己的七寸,知道京都府衙一個都不敢得罪,定然是不會放出身契的,這就拿著自己到處去做人情。

她滿以為能託付終身的許郎,卻只會一臉無奈地抱著她,口上簡單安撫幾句,讓她等。

等等等,就曉得等!現在都護不住了,以後又怎麼靠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