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穗很大膽,各種意義上的大膽,臉皮這個詞,在她這兒完全是擺設,譬如此時此刻,當著一樓七八個櫃員的面,她拉扯皮帶的手指並未鬆開。

這兒的電梯是扶手式,但凡方韻從上下面來,自然能瞧見這‘敗壞風氣’的一幕,但姜穗完全不怕。

她還怕方韻瞧不見呢。

姜穗扯唇,開始越描越黑,嗲著聲音道:“你說話呀,裴老師,再不說話師母就要下來了,我好怕她……”

裴止盯著她,眼神平淡無波,而姜穗卻被這一眼震懾住了,差點收回手,卻又穩住了心神,攥得更緊了一些。

她身上又淡淡的酒氣,不難聞,裹著一股果汁的甜香,大概她那張溼潤的唇瓣上,也染著這股味道。

姜穗本就沒喝多。

更何況,她點的都是果酒,稍微烈一點的,統統推到了周景牧跟前,臨走的時候,她甚至只抿了幾口椰汁。

她哪是不醉啊,根本就是太清醒了。

裴止視線漸漸垂下,不再看她那張臉,而是輕而易舉地捏住她的手腕,抬起了幾分,然後鬆手,拒絕的意思顯而易見。

是個人都懂要知難而退。

但姜穗不是人,她是妖精呀,順著裴止的手指,直接攀了上去,揉捏著他的指尖,輕佻的撫摸過他骨節上的硬繭。

緊接著嬌滴滴地說:“我也想買戒指,等下師母買好了,老師能不能也送我一個?”

裴止睨了她一眼,並未開腔,他神色太過清冽冷靜,不含任何溫度,彷彿姜穗的所作所為,像是跳樑小醜一樣,僅僅只是作秀而已。

姜穗喉間一澀,剛打算接著說騷話,可餘光卻瞥到了扶梯上的人影,她剎那間鬆開手,往後退了幾步,回到了剛才的安全距離開外,表情又恢復了之前謹小慎微的模樣。

方韻剛下樓,視線一抬,就瞧見了那窩著腦袋的姑娘,實在是太膽小了,背稍稍弓著,沒有絲毫敞亮的姿態。

不由自主的,方韻挺直腰身,往裴止的方向走,笑得格外明媚:“都選好了,過兩天就能來取,那你什麼時候來我家吃飯?”

裴止抿唇,沒開腔,眼睫抬起,視線落在了姜穗的身上。

方韻順著去看,自然也明白了幾分,畢竟是家事,裴止又是個格外注重隱私的人,自然不會在實習生面前聊家常,於是方韻轉移話題,對著姜穗問道:“同學,快中秋了,你回家過節麼?”

姜穗愣怔了一下,像是難以啟齒般,搖搖頭,不敢開口。

方韻順著問:“你家很遠?在哪裡?”

姜穗臉差點燒紅了,報上了村名,卻發現方韻臉色疑惑,遂添了一句縣名,方韻這才瞭然,重複了一遍後,敷衍道:“那是個好地方,聽說風景不錯。”

姜穗表情仍舊無措,像是被人揭老底一樣,耳根通紅。

可實際上呢,她在心底嗤笑了一聲。

她那地方當然風景不錯,像是被時代淘汰了一般,連路都沒修,村裡大多仍舊是泥巴路,連超過五層樓的建築都沒有,跟京州沒法比,方韻這句誇讚,十有九分是自然流露的輕視。

這是成年人彼此心知肚明的事情。

方韻警戒心果然淡了些,她望著姜穗瘦小的身子骨,甚至還帶了幾分憐憫,姜穗說的那個地方,她經常在地方臺新聞裡聽說過,似乎前一陣才剛脫貧,從大山裡走出來的姑娘,能進入那研究所,想必是花了一番苦功的。

怪不得人膽怯了些,看起來很單薄,或許是營養不良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