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幻境裡,我看黑白跋山涉水用草蓆拖著他回家,回靈族的家。

它拖了一路,我隨了一路。儘管在這裡,我只有意識,沒有形態。

我不想離開這裡,因為我在這裡第一次感受到了無比強烈的人間真情。原來,人間不止有疾苦。

小路邊的矮小的黃草都披上了一層薄薄的雪襖,夕陽下冬風拂過面龐,它們迎風輕擺,不見萎靡之態。

在痛苦中索取溫暖,這……又何其治癒。

最後我親眼看著他的遺體被族人安葬。

“爹,娘,我以前總是恨你們在我出生後為什麼不留下我。但我太自私了,娘因為我難產而去,爹為了族人的安危犧牲……我還理所應當地認為,我是沒有父母疼愛的孩子。”我在家族碑林前,遲來地為他們哀悼。

然而等我緩過這陣,又有新的故事等待著我。這次,我竟有了自己的實體。

我看見一個小男孩光著身體,在一個簡陋的廳堂裡被一對夫妻毒打。

這般虐待孩子還開著門,一看就沒少做這種事。

似乎抽上了癮,兩人竟沒有打算停手的意思。

“叫你不聽話!我養你有什麼用……”女人邊揮著手裡的鞭子說。

“別打死了。”男人坐在一旁。

我看著彷彿沒有感情的兩人,想到了我自己的父母。也許,我真的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雖然我沒有聽過他們的歡聲笑語,卻好像一直陪伴著我。別的孩子有的冰糖葫蘆,我雖然沒有,卻有更比於這東西的。

許久,他們停下來,似乎是出夠了氣,兩人走進小房間,不再管男孩。

我的聽力一向極好,更何況他們家沒有院子,連窗戶都是挨街的,我很清楚地聽到,這對夫妻準備把孩子賣了。

“明天洗乾淨點再送過去。”

……

當晚他們把男孩整理乾淨,換了件挑揀了半天的破舊粗布衣,我便計上心來。

夫妻二人似乎很有精力,一夜翻雲覆雨。

夜半我翻過牆,偷偷溜進了廳堂裡。男孩縮在角落裡,正在熟睡。

“小不點,醒醒。”我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男孩似乎被我嚇到了,猛地睜開了眼。然後我就看清了他的臉。

“……奈何?”我驚訝。

“你……你是誰?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男孩似乎很怕我,往角落裡更縮了縮。我看清他通紅的眼眶,心裡突然有些悶。

“我……我是,不管這個了,你爹孃明天要把你賣了,快跟我走,我帶你出去。”我拉起他的手,沒想到他很抗拒。

“你胡說!我爹孃才不會不要我!我我……”他說著,似乎就要哭出來了。

看來沒辦法了,只能利誘了……

“姐姐給你買糖葫蘆吃好不好呀?”我摸摸他的頭,問。

“……”

走在路上,我心裡不停想,奈何小時候可真好騙……

我雖然身無分文,卻可以分分鐘拿到一筆不小的銀子。誰讓我就是這麼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