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他累了,不想再做別人手中的刀和奪人性命的儈子手了。”

“他還說,他後悔了,他對不起我娘,對不起我。”

江微歸嘲諷一笑:“李碎碎,你說…這人是不是臨死了才會知道自己生前的罪孽有多深?”

李長今眸光復雜,不語。

江微歸也不管她,只顧自己拿起酒杯灌著酒。

又接連灌了幾杯,他的臉上忽然浮現出一抹笑,仔細看,還有些深藏的落寞。

“我恨他。”

他惡狠狠道:“恨他殘忍的殺了孃親,恨他對自己的兒子不管不顧,任皇宮的一群豺狼磨牙吮血,虎視眈眈,仗勢欺人!”

胸口劇烈起伏了幾下,他忽然平靜了下來,臉上還帶著絲絲縷縷的悲傷:“可不知為何,當我見到了他的最後一面,看到了他的悔恨,他的痛徹心扉……”

“我忽然有些恨不起來了。”

他自嘲一笑,抬眸,靜靜的望著李長今,“李碎碎,你是不是覺得,我江微歸特沒出息?”

李長今搖頭,開口道。

“人之常情罷了,他畢竟是你爹。”

江微歸沒看她,而是盯著桌上的酒杯,繼續紅著眼睛道:“是啊!就因為他是我爹,我才忽然心軟了。就因為他是我爹,是我世上唯一的親人,我顧念著那點沒有絲毫親情的血緣關係,就這麼輕易的原諒了他!”

李長今安慰道:“人不能總往壞處想,往好處想想,或許他的心中不是對你們母子倆毫無情誼?”

江微歸沒有說話,而是低低的笑了一聲。

笑過之後就收了嘴角,面無表情的樣子也不知道到底聽進去沒有。

他又倒了倒酒,發現酒壺裡空了,一滴不剩,於是開始對著李長今耍起了無賴,直接伸手拽走了她的荷包。

“小二!上酒!”

說罷,他將整個荷包丟擲,店小二連忙接著,一掂量,分量不輕,開啟一看,陰晃晃的金子亮瞎了眼,立刻眉開眼笑,喜滋滋的去拿酒。

李長今額頭青筋暴起,眉頭突突直跳,看著眼前這人瘋瘋癲癲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她撫了撫眉頭,心中的火氣消了。

算了,就當長公主今日大度。

李長今:不和喝醉酒發酒瘋的人計較!

搶過荷包,江微歸陰顯穩定了情緒。

待到他喝得興致高了,又講起了當年出宮的事。

“那日我打定主意出宮葬母,再也不回那個令人噁心的地方。本想著要告訴你一聲,孰料那日你母妃不知又在發什麼瘋,一直用鞭子抽你。我在外面趴著等了好久,卻找不到機會告與你,便在你榻前留下了一片梨花的花瓣,以此來知會你我離宮了。”

李長今目光遊離。

她的嘴角抽了抽,腦海中忽然回憶起了那日的情景。

她傍晚拖著滿是傷痕的身體回到了冷宮柴房,確實見到了榻前的花瓣,當時她還以為是風颳進來的,便沒有在意,直接伸手抓起扔出了窗外。

李長今心中雙手合十,默默的道一聲:“對不起。”

可誰知道那片爛花瓣是他用來告別的啊?

李長今此時臉上的表情不斷變換。

江微歸沒抬頭,自然也就沒看見李長今的神情。

“李碎碎。”

他像是想通了什麼,忽然嘴角一勾,好似之前的傷心事一筆勾銷,江微歸依舊是那個江微歸,不過,現在的江微歸更像是翻了一頁後的他。

變得圓滑了,世故了,狡黠了。

李長今猛然抬頭,“幹啥?”

她心中“咯噔”一下,立刻警惕的問道。。

直覺告訴她,江微歸這貨現在揣著一肚子壞水,這會兒喊她名字,準沒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