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離去的月亮(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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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白尼希望酋長夫人前往薩蘭德的都城。
這個決定使得所有的人都感到費解,甚至連我自己都覺得兒戲。
吉爾的心中有一架萬分精確的天平,一端放著他的野心,另一端放著他的世界。一個女人,是不可能打破這個平衡的。
酋長夫人想要保護自己的孩子,保護丈夫留給孩子們的部落。哥白尼找到她的時候,對她做了一個奇怪的許諾:也就是她主動前往薩蘭德的都城的話,他將保證她丈夫的部族將會重新回到草原,並且不是偷偷摸摸的回去,而是得到庫吉特部落聯盟的認可。
酋長夫人對於這樣的提議並非沒有動心。這些年的時間裡面,安定的生活只持續了短短的幾年。草原是一個殘酷的地方,一個部族崛起的時候,必然有無數的部落衰落;一頭狼出現的時候,必然有無數只羊的喉嚨被撕裂。
烏赫魯和斯賓瑟是庫吉特人裡面的大武士,庫吉特人管他們叫做‘塔林’,更東方的庫吉特人則管他們叫做‘把阿禿兒’,都是勇士的意思。當然,他們得到勇士的稱號,並非因為他們力氣過人,他們得到草原人的認可,更多的是因為他們在斯瓦迪亞遊歷的經歷。草原人天生是戰爭的材料,而烏赫魯和斯兵塞則將這樣的材料變成了更好的武器。他們使得庫吉特人得以修築幾十尺高的塔樓,讓庫吉特人知道從定居民族中募集一支步兵的好處,同時。也讓庫吉特人學會了使用更多的藥物來挽救受傷計程車兵和孱弱的病嬰。傳統的庫吉特勇士不喜歡這兩個人,說他們是娘娘腔,但是部落的祭司卻欣然的授予了他們這樣的稱號。
這兩個人本來是前途無限的,但是草原上每隔十幾年,就會出現劇烈的動盪不安。如同烈火定期的焚燒掉森林裡面老朽的樹木,草原上新崛起的英雄也會不斷的將衰老的勇士送入墳墓。在這樣的衝突裡面,他們的部落被放逐,被迫流亡。
部落最開始的流浪路線並不好追溯。草原人沒有精確的記錄方法,他們透過一段一段的吟唱詩,來記錄自己部落模糊的行進路線。“長生天在何處?東行百里。羊奶飲盡,長生天不在東方!長生天在何處?西行百里,草料用盡,長生天不在西方!長生天在何處?南行至海。水源皆苦。長生天不在南方!長生天在何處?北行至林。雪落如席,長生天不在北方!”大多是這樣的記載,只能大致的判斷他們去過什麼地方。卻無法知道他們是怎麼樣過去的。不過,在他們不斷的遷徙過程裡面,許多民族的流浪漢和冒險家開始加入他們,這讓他們慢慢有了比較詳細的記錄。烏赫魯所在的部落似乎幫助維基亞人打過仗,但是很快就被維基亞人背叛了,原因不詳。之後,部落就在不斷的流浪,沿途透過貿易過著打劫補充糧食和草料,並且吸納新的成員。現在不是庫吉特人的成員已經超過了四分之一,這些人要麼是旅行商人,要麼是傭兵,還有幾個薩蘭德人的托缽僧也在部落裡面,宣揚創世之主的不朽和偉大,當然,也要說地獄火床的可怕和永恆。
哥白尼對我說,庫吉特人傳言烏赫魯酋長帶領部族接受了克里爾人的僱傭,從此駐紮在了沙漠的深處。對於這個說法,哥白尼是懷疑的。因為庫吉特人裡面普遍傳說烏赫魯在很久之前抵達這座寺廟的時候,就已經染上了瘟疫,帶領部落的其實是斯賓瑟另外一位勇士。哥白尼曾經懷疑斯賓瑟有部落首領家族的血統,後來查明其實沒有,他只是烏赫魯的親如兄弟的夥伴。看來這兩個人的確是受到了斯瓦迪亞不小的影響,草原部落即使將部族交給一個自己家族的懦夫,也不會交給一個外人的。那麼,烏赫魯去了哪裡呢?
哥白尼猜測他已經死了,而斯賓瑟在帶領部族的途中,得知了這個訊息。斯賓瑟的消失要麼就是被人消滅了,要麼就是率部拋棄了酋長留下來的家族。
不管酋長夫人年輕的時候與吉爾有何瓜葛,現在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如今,她作為幾個孩子的母親,就必須變成一頭母狼,去保護他們。可惜的是,她的兒子卻一個接一個的死去了,唯獨她的女兒活了下來。一個酋長的兒子,需要一個部落來保護自己,而一個酋長的女兒,則只需要一個強悍的男人就可以保護她了。這讓哥白尼感到了緊張,因為在這樣的情況下,他許諾的酋長夫人恢復部落的建議,已經顯得沒有那麼迫切的吸引力了。
沒有想到的是,在哥白尼依然在思考如何解決這個問題的時候,酋長夫人卻說她願意去薩蘭德。
哥白尼對此感到不解。
哥白尼的夫人詢問他,“艾露恩同意去薩蘭德的都城?你是怎麼說的呢。”
“我許諾她,如果他去薩蘭德的都城,那麼她將在那裡見到吉爾。我給她說了一段```往事。”
“簡直異想天開。她去薩蘭德的都城,如何能讓她的部族恢復?你不是猜測他的丈夫去世了嗎?”
“確實如此。”哥白尼的臉色變得有些憂鬱,“實際上,她不必瞭解她去薩蘭德都城的意義。這只是我的條件,如果她去了,我就會給她的孩子帶來三百名草原士兵。”
他的妻子笑著說,“你何時瞞著我湊足了這麼大一筆金幣?”
“我哪裡有金幣,”哥白尼安靜的回答他的妻子,“我只是相信庫吉特人的信義。”
“你在說些什麼啊,”哥白尼的妻子責備地問道,“你變得越來越神神叨叨了。就像個狂信徒一樣。”
“是嗎。”哥白尼苦笑道,“可能吧。”他思索了一會,“我唯一不解的是,為何艾露恩會答應前去薩蘭德的都城,而非直接去找吉爾。我提出這個建議的時候,最擔心的就是她扇我一巴掌,羞辱我一番,說我慷他人之慨。”
哥白尼說道這裡的時候,他的妻子眼睛突然亮了一下。
微笑爬上了哥白尼夫人的嘴角,“我想我明白了。”
“你怎麼會明白?”
“我是女人。”他的夫人說。“所有的女人都明白。”
我不知道哥白尼怎麼說服艾露恩的。但是艾露恩的確開始整理包裹,準備前往已經戰雲密佈的薩蘭德都城了。
在寺廟這樣人多眼雜的地方,艾露恩最後一個兒子死去的訊息,是瞞不住的。很快。人們就知道了艾露恩的窘迫。她的丈夫消失了。她部落最忠誠的勇士消失了,兒子們都死了,只剩下了她和一個女兒。據說艾露恩有過別的孩子。但是早在瘟疫之前就已經夭折。如今,艾露恩唯一的親人就是她的女兒,據說她在斯瓦迪亞還有一個父親,不過已經許多年沒有聯絡了。
她女兒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尤其是她說,“你知道這代表什麼嗎?從明天開始,除了想睡她的男人,部落裡所有的男人都會跑得一乾二淨”,這樣的話,我根本無法想象會是一個女人說出來的。她的血管裡流著草原的血。這個說法有一種古怪的熟悉感,就好像女主人說我身體裡面住著瓦蘭人維克托一樣。
酋長的女兒說的沒有錯,庫吉特人開始逃跑了。
第二天晚上,三個庫吉特士兵架著一輛裝滿了糧食的車離開了寺廟;接著是兵器庫被一群庫吉特男人洗劫,這些人搶走了所有的裝備,就離開了寺廟,拓荒者已經組織人手前去追捕;然後是兩個悄悄摸到艾露恩房門口的庫吉特人被寺廟衛隊發現,這兩個人帶著繩子,意圖不軌,酋長的女兒斬斷了他們一人一隻手,然後把手掛在他們的脖子上面繞著寺廟遊行。這是個主意不太好,更多庫吉特人悄悄的潛逃了。酋長的女兒每一天都騎著馬,冷眼看著父親昔日的部下離開自己和母親,白天她繞著寺廟巡視,嘲笑的看著那些縮頭縮腦逃跑的庫吉特人,晚上,她就盤腿坐在母親的房門口,身邊放著她父親的彎刀和盾牌。
自從她將兩個庫吉特人的手剁下來之後,寺廟裡的治安的確好了不少,人們覺得她是一頭嗜血的女魔鬼,人們享受著她帶來的安寧,卻又管不住自己詆譭她的嘴。人們對女人素來苛刻,指責的手指從來只會指向那些特立獨行的女人,直到這個世界上所有的女人都變成男人希望的樣子為止。但是諷刺的是,當女人變得和男人想象的完全一樣的時候,男人又會迅速的厭棄起這樣毫無個性的女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