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德商人沒有出現,漁夫帶來話說,商人希望黑人首領自己去找他談,而且諾德人表示半個月內就會離開海岸,下一次再回來得到三個月之後。(

黑人首領和保爾私下裡猜測是諾德人已經收購到了足夠的貨物返回他們的北海老家,看起來諾德人也沒有什麼太了不起,本來黑人首領還指望著能夠和諾德人長期合作一下的。

阿斯瑞將地契交給中年男人保管之後,就好像卸下了什麼負擔一樣。但她只消停了一會,然後就不斷地前來找黑人首領,要求他把少爺的屍體交出來。去那個地方要經過一片無人掌控的平原,一路都是土匪和強盜,還有一些對路人充滿惡意的居民點,我倒是大致知道那個少爺埋在什麼地方,不過我一點都不準備去那裡。

黑人首領準備向阿比派出信使,向他報告一下自己在尤里克城的近況。最後三個黑人和一個克里爾嚮導被選中。此外,這四個人還被受命帶上阿斯瑞大媽,讓她前去認領屍體。首領釋出這個命令的時候,大家都用一種古怪的表情滿口答應,我知道,他們沒有一個真的打算這麼做。對於這樣的安排,阿斯瑞大媽相當的不滿,她希望少爺的屍體能夠被送到花園裡面來,甚至直接送到大寺裡去,為此她還要求把契約從中年男人那裡收回去。中年男人似乎已經在黑人首領和保爾那裡得到了他想要的,自然不願意這生意被攪黃,只得耐心的勸說阿斯瑞不要一時衝動。阿斯瑞氣急敗壞。大罵這個男人吃裡扒外,一個悶在房間裡生了幾天的氣。這幾天的時間。誰都不想去招惹她,倒是有黑人按時給他提供食物。畢竟這也是個奴隸,雖然她心裡從來不認同這些黑人。

在四人小隊出發的那一天,保爾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弄到了六匹馬和一頭騾子。阿斯瑞在最後的時刻終於同意加入這個小隊,與他們一起前去認領屍體。這些黑人說養活她吃飯就可以了,但要是她跑來騎騾子,那會浪費畜力,所以不願意帶著她。下定了決心的阿斯瑞自然不會退縮,她開始給自己打綁腿,她的雙臂依然沒有恢復。打起繃帶來哆哆嗦嗦。

黑人們在忙前忙後給馬背上套上馬鞍,給騾子的後背掛上糧食袋的時候,阿斯瑞就自言自語的說著自己就要完成契約了,主人不會怪罪自己了。

我看著她又固執又可憐,就蹲下來幫她打綁腿。

阿斯瑞甚至連兩條同樣顏sè的長布條都找不到了,而就在幾天之前,她估計還是這城裡最富的人之一。

“你和一些罪人在一起,年輕人,”阿斯瑞看不慣我那瓦蘭人打綁腿的方法。嘖嘖地挑剔著,然後又指責我與惡人同流合汙,“這會招來不幸的。”

“因為不幸我才和他們在一起,大媽。”我係好了左邊的那隻腿。又幫她打右邊的。“而不是反過來。”

“你該早點離開這幫惡鬼,和本分人在一起。”阿斯瑞勸說我道,“有不少善人。都願意招攬本分的年輕人去他們那裡幹活,還願意照顧我的親戚。你要是跟我保證,以後不跟這些惡棍來往。我當然願意幫你,給你謀一個好位置,做個學徒或者園丁,甚至可以加入總督的衛隊。”

他們只是為了得到你手裡的花園、商鋪和樓房,才會這麼跟你誇口的,你現在登門拜訪,不會有一個人還記得你。我說:“我會考慮的。”

“哼,”阿斯瑞洞悉了我的態度,“你這小賊子,早晚也會被他們帶到地獄去的。(”

“阿斯瑞大媽。”我終於忍不住說出了心裡話,現在周圍一個人都沒有,“你應該去寺廟裡面禱告,找個g鋪,然後在那裡度過餘生。您要找的屍骨已經被埋葬,我親眼所見。就我看來,你是不是把它帶回城裡來,完全沒有意義。而且,我認為黑人士兵們不會帶您去那裡的。出城之時,就是您的死期。”

我打好了綁腿,就站了起來。

“我不會添麻煩,他們不去,我就自己走過去,他們告訴我地方就行。”阿斯瑞毫不示弱,或者完全以為我在嚇唬她,“死在路上,要比坐死家中強太多。”

“那,”我知道我根本說服不了這個女人,甚至對她有一些欽佩,“再見了,阿斯瑞大媽。”

“你心裡在說‘永別了’。”阿斯瑞刻薄地說,“你覺得我完蛋了。我可不是那麼容易找他們得逞。我不得不說,你沒有壞透。”她想到了什麼事情,從懷裡摸出了一把鑰匙,“我一定是老糊塗了,忘記了一件事情。半個月前,還是十天前,一個學者過來問我討我們老爺的藏書,我答應了他,但是轉頭就忘記了。我真是糊塗。對你們來說,那東西應該一錢不值,你可以去地下室開啟一個箱子,自己隨便翻好了,都是一些書,賣不上價,你可以自己去看。如果你願意幫我這老太婆一個忙,就把這些書給他送過去。怎麼樣,這不會比打綁腿難。”

“我不是這花園的主人,”我說,“我做不了主。”

“人有時候得自己做主。”阿斯瑞把鑰匙交到了我的手裡,“你覺得是對的,你就該去做。你只要這麼做了,我主一定會引導你的。”

阿斯瑞從頭到尾沒有對我道一聲謝,拄著柺杖一瘸一拐的走到了黑人的身邊。她把自己裝著三個麥餅和一件衣服的包裹掛在了騾子的背上,一個黑人鄙夷地把這些東西丟在了地上。阿斯瑞從地上撿起了這些東西,拍了拍灰,把它抗在了肩膀上面,蹣蹣珊珊地跟在黑人的後面,慢慢地消失在了遠處的街角。

我看了看手裡的鑰匙,隨手丟到了一邊的草叢裡面。

之後的許多天時間裡。我們做的事情都挺無聊。保爾自告奮勇去漁村找那個諾德人,黑人首領權衡了幾天。終於同意了他的要求,派出了一個沒有鼻子的黑人跟著他一起前去。我和另外的一個維基亞人暫時充當了雜貨商。我們摳掉了牆上的壁畫石塊、從琺琅器上面刮下來金漆、從屋頂揭下來好看的石瓦和雕塑,所有可以賣掉的東西,我們都收集起來,堆在了院子裡面,然後去找來城裡面四處吆喝的小商人,把這些東西換成吃的東西或者工具,黑人首領對於花園完全不感興趣,對於奢華舒適的屋子感到厭惡,只要下雨的時候能夠有一塊乾淨的地面。鋪上一張厚厚的毯子,黑人首領覺得就足夠了,此外的一切都是多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