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北海往事

疲憊的人群,骯髒的馬匹,泥濘的大地。(

灰藍色的天空沉悶而壓抑,傍晚就會下雨了。現在天空只剩下了海天盡頭的地方還有一抹鮮豔的亮色。空氣中溼度大的驚人,似乎擰得出水來,裡面充滿了**的氣息。黑色的柔軟的大地綿延到了視野的盡頭,幾隻烏鴉警惕的瞥了瞥來往的人,一張翅膀撲騰上了枝頭。

這樣的風景總會勾起馬汀的回憶。

那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吧。

那時還很年輕的馬汀揹著一根長矛就離開了家鄉,亂世裡面的少年是無法抑制自己不安分的心的。

走過了第二片沼澤的時候,馬汀的鞋就穿壞了,他捨不得丟掉那雙東家給他的羊皮靴子,於是把這兩雙鞋用一根繩子掛在了脖子上。馬汀在周圍割了一大捆乾溼合適的草,花了一天時間給自己搓了一雙還過得去的草鞋。

經過沼澤地的時候,馬汀靠著野漿果、小魚和一隻陷在泥巴里的狍子熬過了一個月的飢餓。這一個月裡馬汀完全變了一副樣子:他的鬍子從自己的嘴唇冒了出來、頭髮板結得像是皮匠的坐墊、身上髒的掉灰。

在春天就要結束的那幾天,馬汀遇上了諾德人的部隊。

一個老兵把馬汀身上的衣服扒了個精光,在檢查了馬汀少的可憐的幾件行李之後,馬汀被確定不會是斯瓦迪亞人的間諜。

這個老兵提了一大桶水傾在馬汀的頭上,然後用刷馬的鬃毛刷子在馬汀的身上刮掉了一層泥,在馬汀的面板終於重見天日之後,老兵用一口大木碗扣在馬汀的頭上,然後用一柄生鏽的匕首沿著碗緣層次不齊的割斷了馬汀的長髮。

最後,野小子馬汀搖身一變成了愣頭兵馬汀。

那些日子對諾德人來說不是什麼好光景。這讓馬汀有些後悔沒有遇上斯瓦迪亞人。

其實對於馬汀這樣的沒見過市面的鄉下青年來說,找一支軍隊加入,然後拿餉吃飯就行了,至於對誰效忠,到沒有太多的講究。很多的斯瓦迪亞居民跟著諾德王走了,也有很多的諾德青年死心塌地的跑去向哈勞斯爵士效忠了。

對於馬汀來說,諾德軍隊描述的那種斯瓦迪亞人對諾德人的壓迫並沒有那麼直觀。在馬汀的小村子裡面,領主家僱諾德人幹一天活給一斤鹽、半袋麵粉,他要僱斯瓦迪亞人幹一天活還是得給一斤鹽和半袋麵粉。

馬汀覺得這很公平,諾德人與斯瓦迪亞人並沒有什麼區別。

但是突然有一天,外面傳來訊息說斯瓦迪亞人在一個大港口屠殺了很多諾德人的領主,據說那些領主的腦袋被整整齊齊的掛在城門上,被飛來飛去的小鳥啄食著眼睛。

和別的村民一樣,諾德人首先就跑到斯瓦迪亞人那裡詢問:“這些領主們犯了什麼罪?”

但是斯瓦迪亞人似乎覺得自己同胞做了什麼虧心事,支支吾吾的說不太清楚。不久,流言蜚語就在村子之間傳遞起來,諾德人和斯瓦迪亞人也互相指指點點的不再親密如昔。

外來的陌生人開始一個兩個、五個十個的帶走村中的年輕人,人們大都說不清這些人去了那裡,只是傳言這一家的三個兒子被馬爾將軍吊在了樹上,那一家的丈夫被哈勞斯爵士開了膛。

村中開始出現械鬥和衝突,村長不得不在調和兩族人的矛盾之中耗盡了精力。

常常會有人連夜在村中心的牆壁上塗上‘殺光諾德人’,‘攆走斯瓦迪亞人’之類的字樣。

人們在阡陌之間竊竊細語,據說現在北海是最好的時代,只要憑藉勇氣和智慧,最低賤的平民都能成為諾德人的領主或者斯瓦迪亞人的將軍。現在哈勞斯爵士和諾德反抗軍正在外面打的熱火朝天,村東頭的老傑克的兒子上次回家探親,一口氣就給家裡留下了一小袋的金沙,像麵粉一樣沉甸甸的壓手

馬汀在自己的斯瓦迪亞主人家心不在焉的幹著活。

每天他把羊趕到坡裡吃草;幫做乳酪的姑娘劈柴、餵馬、聽她環遊世界的夢想;提著一根沒有矛頭的長矛杆夜裡睡在地裡面看青。

這天晚上,馬汀正在地裡睡覺,突然就躁動起來。

他想到了村中的姑娘沒有一個人拿正眼看他;他想到了自己作為一個孤兒從來沒被人疼愛過;他想到了自己已經快二十歲了卻連村子都沒有出過。

馬汀再也睡不著了,坐起來又睡下。

春夜清亮的蟲鳴和凝重的露水讓馬汀煩躁不安。終於,馬汀在黑暗裡摸索著站了起來,他有些輕輕的喘息,不久之後,他便安靜的像是黑暗裡的一塊石頭了他下定了決心了。

馬汀連夜回了東家的院子,在後院裡熟練的從房角爬上了房頂,然後從房頂一路折下來,跳進了倉庫裡。在倉庫裡面,馬汀從一堆鏽跡斑斑的矛頭裡挑了一個看起來還有救的裝在了自己的木杆上。隨後,馬汀從老長工的晾衣杆上扯下了一條褲子,把兩個褲腿打結做了一個口袋,然後撬開了上鎖的裝糧食的內倉門,往自己新制的口袋裡裝滿了乾果和麥餅。

最後,藉著暗淡的月光,馬汀把長工的褲子改裝的口袋綁在了自己腰上,把長矛背在了肩上,躡手躡腳的跳出了院門。

馬汀一直走啊,一直走,在春天結束的時候,馬汀終於加入了諾德人的軍隊。

進入軍隊之後,馬汀就開始後悔自己的舉動了:諾德人在那些日子裡面吃著一個又一個敗仗。

斯瓦迪亞人那嚴明的軍紀和讓人眼花繚亂的戰術弄得諾德人的草莽將軍們疲於奔命:常常出現幾百斯瓦迪亞士兵攆著上千諾德人滿山跑,最後的結果莫不是諾德人留下了十幾具屍體和上百的俘虜後灰溜溜的逃走。

新兵馬汀就在一次又一次的逃跑中茁壯的成長為了一個老兵,不久後,當羅多克人依託著地形開始教訓起斯瓦迪亞人來時,馬汀也開始用一個木碗扣住新兵的腦袋,然後把這些傢伙收拾成傻愣愣的新兵。

那些日子就這樣清晰的印在了馬汀的腦海裡:漆黑潮溼的沼澤平原、低沉沉的將要下雨的天空、疲憊不已計程車兵和髒兮兮的沾滿爛泥的戰馬。

漸漸的,一再失敗的諾德人開始摸索出了斯瓦迪亞人的進攻規律,用鮮血和恥辱換來的戰鬥經驗和戰爭藝術孕育出了一大批的諾德將軍。這些人無力單獨匹敵斯瓦迪亞那些身經百戰的將軍們,但是他們如同弱小的豺狗一樣圍攻著久戰的雄獅,不斷的偷襲和騷擾讓斯瓦迪亞人疲於應付。

不久,諾德人終於開始在斯瓦迪亞人薄弱的環節上取得了區域性勝利:開始有偏遠的據點被趁夜拔掉,守衛的幾十名斯瓦迪亞士兵被諾德人剃了光頭遊街;很多諾德軍隊的同情者則幫助在斯瓦迪亞人的營地放火燒糧;當然,馬汀最大的成功則是一次成功的伏擊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