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鴿谷號在大海上微微的搖晃著。

這個時候,整個船上一片漆黑,只有船尾的一間倉房中有一盞明明暗暗的油燈把整個房間照亮。這個房間是白鴿谷號的船長辦公室,現在霍.阿卡迪奧第二已經習慣了在這個地方處理公務了。

一開始上船的時候,阿卡迪奧第二經常在寫字的時候感覺整個船在向一邊嚴重的傾斜,但是在習慣了之後,即使當酒瓶裡面的酒液已經出現了一個驚人的傾角時,他都能夠見怪不怪的繼續處理公務了。其實這種工作要簽署的檔案很簡單,無非是水手長列出的下次登岸的時候需要採購的淡水、食物採購單;醫生給出的生病水手的請假單;西撒列出的賬務表。

船上的人採用了網床,他們用結實的繩索縫製了一張張網,兩頭掛在船艙兩壁上,人可以在上面休息。這是薩蘭德水手發明的玩意,一開始的時候,水手吐著口水賭咒他們不願意睡這種奇怪的東西,但是醫生出於衛生的原因,積極的支援船長推行這種網床。事實證明,以往的水手休息用床用料既多,打理起來也麻煩,而一張便宜而結實的網卻替代了一床褥子,一面床單,一個枕頭。這對於在消耗品上一切從簡的新式船隻來說,是非常合適的買賣。

西撒很喜歡躺在左右搖晃的網床上面寫自己的航海日誌,我父親經常奇怪為什麼西撒的日誌寫到右邊之後字型就會往上面飄,就好像貴族的小姐故意寫出來的花體一樣。西撒聳聳肩膀說:“網床不夠大的原因吧,我的胳膊施展不開”。

基姆在這段時間裡面經常的“關照”白鴿谷號,每當白鴿谷號進入預定的碼頭的時,都會迎來基姆派來的人。基姆不是派檢察官上船檢查船隻衛生,就是派軍醫上船探視船員衛生。有不少的船員已經因為被診斷出有疾病而被遣散下船,父親一開始不理解,但是很快,水手之中的某一批人就主動的聯絡了我父親。

他們告訴我父親:他們是陸軍派來的人,在關鍵時刻是會站在阿卡迪奧船長一邊的。

父親問:“什麼是關鍵時刻?”

那個來報告的水手說:“大人,您可能不知道,船上的情況兇險。這一段時間,我們的人不斷的被遣散下船,我們本來在人數上就不佔優勢,現在我們更是捉襟見肘。其實您也知道,作為一個船長,您現在的力量還太小,甚至難以壓制這支船上的某些水手。您知道為什麼到目前為止,一切都順利嗎?就是因為我們啊。由於您與某位大人的私交,我們是無條件的支援您的。但是您也應該出來保護我們,一旦我們被徹底的排擠出去,那麼您作為一個船長可能就要被架空了,那個時候您將面對無窮無盡的麻煩。”

父親並不是太相信這個水手,但是在旁聽的西撒事後找到父親商量的時候,試著讓父親接受了這個觀點。現在的情況暗潮湧動,父親夾在了兩派中間,既然無法同時調動兩派人為自己服務,那麼只能籠絡其中一批人,藉助他們的力量去對抗另一邊。

西撒和父親都知道:剷除其中任何一批,對自己都是不利的。因為這會讓其中一派一家獨大,過於強大和團結的下屬是對上級是不利的。

最好的辦法莫過於保持現狀,然後發展絕對屬於自己的力量。

那之後,再遇到登岸的時候,碼頭軍醫便發現從這艘船上帶走什麼人不再如同過去那麼的容易了,這艘船的船長比以前變得聰明瞭。這訊息被層層上報,最後伊諾爾將軍知道這個訊息的時候,只是淡淡的說:“知道了”。

最開始的航行時間都不長,一般離港一週到兩週的時間就會登岸,船支只是做一些簡單的護航任務,或者乾脆就是出海熟悉船性,西撒稱之為“溜船”。每當登岸,西撒就會去港務廳登記入港,處理各種檔案。父親則允許水手輪流去城中玩樂,等到西撒返船之後,父親便會乘坐一條小艇,讓一個水手划船到岸邊的碼頭酒館。

碼頭酒館是大陸上訊息最靈通的地方。在這裡他知道諾德王正在新修幾座了不起的港口,有一座港口居然採用的是斯瓦迪亞式的風格和先進的進出港排程燈塔;而維基亞則在過去的幾年裡面吸收了越來越多的山外移民,用來開發他們荒無人煙的內陸。在去年,維基亞歧視性的民族政策被取消了,維基亞不再驅逐哪怕一個斯瓦迪亞人移民,而是把他們當成自己的國民;薩蘭德突然出現了小麥進口高峰,人們猜測薩蘭德要麼是遇上了饑荒,要麼就是別有用心的在儲備糧食;當然,父親最關心的就是斯瓦迪亞和庫吉特的局勢。

庫吉特至今沒有把它的領土延伸到海邊,所以在這裡人們對庫吉特知之甚少。人們大都從斯瓦迪亞國內的舉動來揣測前線的局勢。現在已經入秋,那麼庫吉特人越過邊界已經是大半年以前的事情了,按照最好的推測,戰爭應該已經結束。但是現在訊息傳來卻越來越不樂觀。人們說,在首都帕拉汶,一批批的軍隊被徵集,然後開拔出去;港口上的酒館每天都有準備出征的年輕人去尋歡作樂;在蘇諾,農夫們被要求把糧食裝袋,扛到官道邊上的收糧點,用寬蓬四輪馬車運走。整個蘇諾平原陷入了一種比春種秋收時還要無序的忙碌之中。官道上糧車千里相望,連綿不斷;烏克斯豪爾的工匠開始了徹夜的工作,這讓一河之隔的羅多克人很奇怪:懶散慣了的斯瓦迪亞人突然開始像羅多克人一樣工作了?

但是德赫瑞姆的情況卻不理想,這座被稱為斯瓦迪亞“東土壁壘”的城市周圍已經滿是戰爭烏雲。據信庫吉特的斥候最晚在夏天結束時就到達了德赫瑞姆城下,雷恩迪堡已經淪陷,現在德赫瑞姆在南方已經失去了屏障,在那裡,德赫瑞姆城露給了庫吉特一個柔軟的腹部。提爾堡和德其歐思堡已經失去了與德赫瑞姆的聯絡,最後一次報告還是在一個半月以前,兩個堡壘的報告一致:“請求救援”。

讓斯瓦迪亞人感到羞恥的是,雷恩迪堡在被庫吉特圍攻了短短的七天就淪陷了。那個時候,雷恩迪堡裡面還有一千多名士兵和足夠他們吃上兩年的食物,人們不理解為什麼雷恩迪堡會這麼軟弱,像是一隻脆弱的雞蛋。有訊息說,雷恩迪堡不是陷落的,而是投降的,那個懦弱的中年軍官被草原人古銅色的面板,蒼涼的月下胡笳,萬馬奔騰的陣仗嚇破了膽子。在出現了幾百人的傷亡後,這個人哭哭啼啼的派出了使者,獻出了城門鑰匙。

在帝國東部堡壘全部情況不妙的同時,卻有一個地方一直在傳來不同尋常的訊息。那就是整個戰爭的爆發點,倫迪亞堡。

父親聽著眉飛色舞的水手講述著他們幾個星期之前在帕拉汶聽到的訊息。

他非常關注倫迪亞堡的訊息。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面,倫迪亞堡好像飛不出一隻鳥一樣什麼訊息都沒有,在雷恩迪堡陷落之後,人們在心裡面已經做好了等候倫迪亞堡淪陷的準備。但是這個壞訊息一直沒有被使者在官道上大聲的傳達過,沒有壞訊息就是好訊息。

從諾德或者維基亞的港口傳來的訊息甚至聲稱:庫吉特王在倫迪亞前線勞軍的時候被人射中左肩受傷,不過諾德人和維基亞人寧願相信這是斯瓦迪亞宣傳部鼓搗出來的假訊息。不過有一點似乎可以確定,那就是倫迪亞堡至今沒有陷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