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海軍學員阿卡迪奧的故 5(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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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名預備軍官,父親偶爾會羨慕起那些普通士兵起來。
在軍港邊的駐地上,每天收操時,當教官們最後一次按照花名冊逐個點名的時候,父親和西撒就能聽到遠遠計程車兵們歡快的聲音。這些士兵每晚都能得到三個小時的自由活動時間,這段時間足夠他們把自己的微薄的薪水花光,然後帶著濃烈的酒氣和滿臉的口紅在街上游蕩。每當學員們在軍營帳篷裡面休息的時候,總能在入睡後不久就聽見士兵們成群結隊的歸來。
這是軍隊的通病,對於普通計程車兵,在平時並沒有特別的手段去維持紀律。大陸上幾乎所有國家都如此,所以反映一個國家軍事素質的重要指標就是戰爭來到之後,需要多長時間才能把紀律和士氣恢復到一個可以接受的水平。
預備軍官的娛樂非常少,每天的訓練結束之後,回到軍營裡面與戰友下幾盤棋,就著營火看看書,窩在帳篷裡面寫幾封家信。除此之外,就再沒有別的什麼事情可以做了。現在他們這批學員每個星期週一到週三在野外野營,跟士兵們在一起,週四到週六則回海軍學校裡面學習。
這樣的日子枯燥又乏味。最早穿上盔甲的時候,父親會非常的自豪,他會站在大廳的銅鏡邊上把頭盔慢慢的戴到腦袋上欣賞自己。但事後後來,他的盔甲裡面的棉襯滿是汗臭,而在高強度的訓練下,新流出來的汗液一次次的把棉服浸溽,直到變得棉服變成軟噠噠的粗黃一團。每到他回到駐地,在僕役們的幫助下把盔甲解開的時候,都會覺得自己身上的氣味濃烈,燻得嗆人,所以每天晚上的洗澡成了他們最好的娛樂。
這種盔甲還是屬於輕便型的盔甲,這讓父親咋舌,因為他讀到的很多戰役筆記裡面,經常出現幾百重灌步兵行軍幾個小時後到達戰場,然後在列陣作戰半天甚至一天,最後才在掩護下離開戰場。這幾十個小時的高強度作戰讓父親不敢想象。現在單是負重跑對他依然都是很吃力的事情,但是讓他感覺到了進步的是,現在讓他跑的時候,他不再覺得高不可攀了,只是會覺得跑完後身體虛弱,稍作休息便能恢復。
這和教官們的要求有關,對於速度,行軍並沒有太苛刻的要求,教官主要要求他們的是保持隊形。保持佇列聽起來很簡單,如果你覺得那只是長長的佇列慢慢的步行前進,那就大錯特錯了。真正能保持高度隊形前進的軍隊只有極少數的幾支,那往往都是各國的精銳部隊。這種隊伍能在長時間的行軍之中徹底的麻木自己的精神,諾德人的皇家侍衛隊伍就是這樣的一支精銳,他們甚至學會了在行軍中跟緊佇列,一邊疾走一邊睡覺。
在最開始的時候,父親覺得這種故事簡直是天方夜譚。
他的格鬥教練是一個諾德人。他在一天晚上去找了這個諾德人。父親會說一些諾德話,這讓這個諾德人覺得很親切,他問了父親是從哪裡學來的。父親簡單的說了一下白鴿山谷的事情,諾德人微笑的墊了墊頭,在心裡知道不適合再問下去了,因為這幾乎肯定會帶來雙方的尷尬。
在最後,父親開啟的那個話題,說出了他的疑惑,人真的能一邊行軍一邊睡覺嗎?父親說他覺得這種關於諾德人的傳說有些誇張,想聽一聽諾德人的解釋。
諾德人正在用一根小鐵釺在一堆篝火邊加熱一塊帶著厚厚的脂肪的鹿肉,他一邊轉動自己食物一邊說:“年輕人,有些情況按照平常的思維來想,你可能會覺得不可能,但是如果把生死的因素加進來,那麼最普通的人也能迸發出驚人的活力。你要知道,諾德人的勇武雖然在整個大陸都赫赫有名,但是這是因為諾德人的生存環境惡劣,強敵環列。這種情況當我們的族人在母國時就是如此了,到這片大陸後情況也沒有好轉。”
“可能這就是諾德人的命運吧,那些奇蹟一樣的事情,其實諾德人在自豪之餘,更多的感受到了是一種無奈。如果我們的農夫能安寧的在鄉下照料一塊南瓜田,那麼他們怎麼會拿起斧子去拼命呢;如果我們的長老能安然的坐在家裡教授自己的孩子吟唱薩迦,那他們又怎麼會教他們如何使用刀具呢;如果我們的女人在收割麥子的時候,能抱著一罐子清水在地頭上懶洋洋的等著她的男人和兒子,那她怎麼可能天天把小鐵環串在一起,連綴成鎖甲外衣呢?我們不想要英雄的人民,因為在這個空洞無物的詞彙後面,是無數燃燒的村莊和女人的眼淚,是無數荒蕪的農田和男人的鮮血。”
“年輕人,我厭惡戰爭。但是我卻必須壓抑住自己的厭惡,常年的呆在戰場上。因為我的背後是我的媽媽和女人,是我的兄弟和孩子。我必須拿著斧子保衛他們。現在我來這裡,也是盡責任。我訓練你們,是為了讓我國的盟友更加強大,一個強大的盟友才能牽制更多的敵人。北方少一個斯瓦迪亞人,就能多一個諾德人回家種糧食;多一個農夫的糧食,我們的同胞就能少一分飢餓。所以我是懷著嚴肅的態度來給你們講這些事情的,一句誇大其實的話我都不會說。你應該相信我對人的潛力的瞭解。我見過一個胸口中了箭,肚子被割開的少年,為了等到我們的人給他媽媽帶話,在戰場上撐了兩天,才等到我們的人。人一旦潛能被激發出來,那種力量是無窮的。”
“還有一點,就是軍隊是練不出來的。我們能夠教你們的只是基本的素質。真的農夫只能在田野裡面一鋤頭一鋤頭的刨出來;真的鐵匠只能在作坊裡面一錘子一錘子的砸出來;真的戰士,只能在戰場上一刀一劍的砍出來!我們在做的只是讓你們一旦上戰場,能少死一些人,能多一些活命的機會。你們要知道,你們將來上了戰場,就會隨時的面對死亡。訓練不要偷懶,一定不要偷懶,只有你們自己知道自己訓練的怎麼樣,除此之外,別人的作用真的不大,為了有朝一日能重返家鄉,你們這些人,最好給我拿出吃奶的勁好好的訓練。好了,你們要問的事情也該完了。歸隊把,學員。”
父親聽完之後,默默無語的想了半天。
“長官?”父親忍不住在走之前問了問教練。
“還有什麼事情嗎?”諾德人。
“您說的那個年輕人最後給他的媽媽帶的是什麼話?”
諾德人正在用手指捏鹿肉,感受著它的硬度。聽到這裡,這個男人愣住了,他看著眼前旺旺的篝火,好像又回到了那冰冷的戰場上:那暗夜裡淡淡的薄霧,低低的呻吟,偶爾傳來的的盔甲翻動的響聲,一兩匹迷路的馬守在主人的屍體旁邊,用呼吸徒勞的溫暖著那已經冰涼的身體```
“長官?您聽見我說話了嗎。”
“那個撐著兩天不死的年輕人說的是”,諾德人輕輕的吸了一口氣,
“‘媽媽,麥子黃了,我回不去了’”
那些日子裡面。西撒和父親在課堂上面,與其他的同學越來越疏遠了,當那些傑爾喀拉來的大學生感嘆著無聊的時候,父親和西撒正在日以繼夜的學習著各種指揮術。在補給術的章節裡面,他們知道了如果運用陸路運送糧食,那麼一百斯瓦迪亞里的運輸就會造成糧食重量的二分之一損耗;而如果是水運,這種損失就在二十分之一以下。所以一個合格的指揮官應該學會怎麼運用水陸運送自己的輜重,糧食甚至士兵。
說道補給,斯瓦迪亞之所以失敗,並非因為他們計程車兵不夠勇敢;並非因為他們的盔甲不夠厚實、武器不夠鋒利;並非因為他們的情報不夠準確,反應不夠迅速---而是他們的補給,這是很簡單的一個總結。從更深層次來說,斯瓦迪亞輸在了戰略上面。即使在他們最後撤出羅多克的時候,也有很多軍官反對這樣,他們甚至覺得再經過幾次清剿,羅多克的局勢總會好起來的,但是事實上,從開戰那日起,從山谷慘案起,斯瓦迪亞就已經失敗了。當然,這種宏觀戰略上的事情,目前對於一個於預備軍官來說,是沒有太大的意義的,只能為他自己帶來一些啟發。
父親的體重開始增加,但是到某個數值之後就穩定了下來。他周圍的人幾乎全部如此。這是教官預料之中的,這個人告訴他們,如果他們常年的保持像教堂的鐘響一樣精確的生活規律,那麼他們的體重就是極為準確的一位大夫。一旦它有什麼變化,一個瞭解自己身體的人就能迅速的找出這種癥結的所在。學業與軍事上的雙重訓練,讓父親一開始覺得很難適應,但是適應了之後,便覺得這種簡單的生活也很好,簡潔而高效。在冬天來臨之前,哥布林告訴他和西撒,他們所學的東西已經大大的超過了普通同學了。而在這種學業上大跨步前進的同時,父親在軍隊中還系統的學習了擊劍術,格鬥術和射箭等等技術以及各種指揮才能和野營知識。
諾德教練告訴過他們,優秀是一種生活習慣。諾德人說,只要他們保持這種生活習慣,不出幾年,他們即使不動聲色的站在人群之中,也能讓人感覺到一種男子氣概。父親記得一次他們收操的時候,一百多學員騎馬從海灘邊上踩著海水前進的時候,突然開始了一陣打鬧,教官稍微的制止了一下,便不再管教,畢竟作為年輕人來說,這些傢伙們的樂趣的確太少了。一百多匹駿馬踩著海水,在夕陽的剪影下託著一百多名年輕的騎士,飛奔的馬蹄激起了潔白的浪花,海風吹著他們,西方落日像一團發亮的火球慢慢的熄滅在海水之中,整個海平線都是一線亮亮的紅邊,火燒雲從天邊一路延伸到頭頂,燃透了黃昏時的天空。策馬歡笑的聲音讓秋末冷清清的海濱顯得熱鬧非凡。這是年輕人的男子氣概。
作為海軍,父親要學的還有很多。他們馬上就要學習氣象學和星相學了。他之前不知道為什麼要沒完沒了的學習幾何學和各式各樣的抽象的東西,比如怎麼算一塊拋到天上的石頭何時落地,怎麼算一支箭可以飛出去多遠,怎麼了解用影子測量一座房子的高度。但是有了哥布林老師曾經告訴過他的經驗,他不再敢小看任何以前他以為是細枝末節的東西。說不定哪個小小的理論就能把這個橙子一樣的世界的重量稱出來,誰知道呢。
他就那樣埋頭學習了很多被西撒譏諷為“奇技淫巧”的東西,西撒更喜歡薩貝爾的課,薩貝爾教課從來不帶課本,從頭講到尾,並且在政治上面講的尤其吸引人。
薩貝爾的一堂課讓西撒印象深刻,那堂課的內容是“暴政”,薩貝爾讓學生們分析了什麼是暴政,學生進行了各式各樣的描述,有人說是不尊重平民的權利,有人說是不關心人民的福祉。
當回答足夠多了之後,薩貝爾示意學生們可以先停止發言,他說:“我注意到,你們所說的大部分暴政的定義都是侵犯弱者的權利的政權,但是真的只是這樣嗎?難道一個保護了貴族和國王權利的政權就一定是暴政嗎?”
學生一片愕然,在羅多克戰後長大的一代早就習慣了對強權的打壓,習慣了去同情人民,而薩貝爾這樣說的話,相當於對這種輿論進行了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