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聲線淡淡:“我喜歡淋雨。”

“那你再出去淋一會兒吧,淋高興了再進來。”

“你聽不出來我在說反話?”

晏厘又抽了張紙巾在他臉上擦,“我還不是為了讓你心情好點。”

“嗯,真棒,真體貼。”他冷嗤,“你和別的男人跑了我心情更好,你怎麼不去?”

“這不是被你抱著,沒機會麼。”

秦蕩臉色又黑了點。

用過的紙巾暫時沒地方丟,晏厘索性塞進他衣服口袋裡。

秦蕩冷眼看著,“我是垃圾桶?”

“亂丟垃圾不好。”

他默了會兒,尾音上揚,“晏厘,你跟誰學的,怎麼那麼會氣我?”

“無師自通,剛才周先生也說,我能克得住你。”她睫毛輕輕撲閃,問他,“秦總,我真能克得住你?”

“少給自己臉上貼金。”他唇間擠出沒有溫度的幾個字。

晏厘彎著唇,“你怎麼不問問我為什麼來酒吧?”

“這還用問?我沒留下陪你,你為了氣我,跑來這裡釣凱子。”

“不是的。”她抿唇,忽然說起別的事情,“我上初中的時候,有次回家晚了,沒有及時給我媽和晏磊做飯,她就把我趕出去,關在門外面。”

秦蕩沒做聲,擰眉聽著。

“然後就開始下雨了,走廊裡沒有窗戶,雨會飄進來,我敲門,我媽不開,我就跑到樓下的雜物棚下面躲雨,等到天黑,我回去,她還是不讓我進門,說,我既然不知道回家,那就永遠別回去了。”

“我沒地方去,只能在雜物棚裡睡覺,半夜的時候,有人把我叫醒,是我經常在小區見到的叔叔,他問我是不是又和家裡鬧矛盾了,還叫我去他家裡吃飯。”

“我當時特別餓,他就給我泡了碗泡麵,我才吃了兩口,他突然當著我的面,把所有的衣服都脫了,還要侵犯我。”

晏厘感覺到,秦蕩落在自己腰後的手下意識地捏緊。

“我從他家跑出來的時候,外面又打雷又閃電,我冒著雨,拼命往家裡跑,拍門拍到手都沒知覺,那個男人馬上就追上來了,我媽還是不開門,最後,是隔壁的阿婆被我吵醒,收留了我一晚。”

“可能是那個時候留下陰影了吧,這種天氣,我總是會想起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她說得很隨意,甚至打趣著,“那是我第一次見到男人的身體,好難看好油膩,特別醜,秦蕩,還是你身材比較好。”

可她的聲音明明在顫抖。

笑容全是強擠出來的。

一個女孩子,能經歷的最可怕的事情,她都經歷過了。

“酒吧比較吵,而且人多,我也只有雷雨天才會來這裡。”

他眉心擠在一起,神情比先前還要凝重。

晏厘見狀,用蔥白的指尖戳了戳他的臉頰,“你幹嘛這樣,我都和你解釋了,你還要生氣麼?”

良久,他才啞聲問:“你到底是不是那女人親生的?”

她以前不是沒有考慮這個問題,甚至想過和章舒慧去做親子鑑定。

但這個想法在搖籃裡就被她扼殺了。

如果不是親生的,難道要和章舒慧攤牌,去質問她到底是怎麼回事?還是在茫茫人海中去找她的親生父母……說不定他們早就離世了。

如果是親生的,那樣好像顯得她更可憐,世界上最親的人都不愛她。

確定的答案並不一定好,以後再想自欺欺人,就找不到藉口和理由了。

她沒有回答,只是低頭吻他。

秦蕩覺得心裡莫名堵著亂七八糟的東西。

煩躁,理不清。

一個在黑暗中長大的女人,為什麼內心還是那麼柔軟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