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元乾自回大同後無一日敢懈怠練功,他無論多困睡時皆以抱朴子所載中的睡姿入眠,而醒來無所事事,趁包布同他們都去跑馬拉弓,切磋技藝時他則會私下苦練風塞丈所傳之法。

因為在那夜刺殺與沙場作戰時,他是確然能察覺到自己的身手的點滴進展。就拿鬼力赤那力拔千鈞一掌而言,自己在往日是絕不可能接下的。而如今自己淺習月餘之下卻能強行接下他這駭人的掌力,雖然頗為狼狽卻已有天壤之別,是從零至一的脫變。

這日他照常調息勤之姿,他一套拳法耍地虎虎生威倒是長進不少。

「好拳法,倒是漸入佳境了。」

包元乾剛打完拳法調息手氣時,卻聽到後方響起風塞丈的聲音。這風塞丈本事通天,常常能夠在別人察覺不到的時候悄然接近,他也習慣了。

「風前輩謬讚,不過學了些皮毛。」包元乾兀然轉身恭敬道。

風塞丈雖然誇他,他卻不敢託大。心道自己這微末本事,比起風前輩怕是其十之一二都不如。

風塞丈見他謙遜少狂,欣慰地點點頭走近他身旁道:「如今這破敵首功自當少不得你們,那吳高想必請奏的回旨也會很快下達此處,你應該有自己的打算了。」

包元乾面色淡然道:「不錯,接下來便是靜待入朝。我生來便一無所有,貧賤至極,僥倖得此際遇只有將它牢牢握在手中,方能有所作為。」

風塞丈聽罷眼神略顯暗淡道:「只盼你沒有選錯這條路,勿要像你胞弟本雅失裡那般,淪為階下之囚才是。」

包元乾神色凝重道:「草原紛擾多年,各方勢力各自稱雄一方早已無我一布衣的容身之所。晚輩之所以如此,乃是因為唯有自大明才可另闢出路。一旦手上有了實力才有本錢迴歸草原,否則終其一生不過為人擺佈之傀儡。」

「既然你已胸有成竹,那我也能放心離去了。若是你這小後生能從這條絕路上開闢出一條捷徑來,倒是真讓老頭子我刮目相看了。」風塞丈淡然道,「究竟日後你是龍是蟲便交給光陰,它會給出答案。」

「風前輩要走?」包元乾聽罷,轉身看著風塞丈道:「此番潑天大功,若是風前輩能夠隨我南下...」

風塞丈擺手打斷道:「我自塞北遨遊,快活九霄亦無窮矣又豈能為那高牆朝堂所困?你我皆因緣起,時至如今也該分道揚鑣了,我將恩人之託行罷也將歸於塞北。」

包元乾長吁一聲,他雖然很想風前輩與他同往應天,一路上能夠多提攜幫助自己。可他也深知風前輩行事來去如風,灑脫不羈,他的離去是註定的。

只是風前輩身上有著太多的秘密未知,譬如為何他不助同是天元之子的本雅失裡,而專助自己一人以及他所言之恩人又究竟是何人?

這一切的一切風前輩向來守口如瓶,那他也就不得而知。只能等到日後有緣若能再見時,恐怕能夠得知一二。

「風前輩既然已決定北歸,那晚輩也只能恭送前輩。只是前輩一路數月相助,元乾非是鐵石心腸自然也懂得知恩圖報,前輩且稍等片刻。」包元乾作揖恭敬道。

他話音一落便拍手示意,風塞丈只聽得馬兒雄壯地嘶鳴聲響起,一旁的盧剛鋒早已牽著一匹烏黑如潑墨的高頭大馬而來。

「這是...」風塞丈已然認出此馬便是包元乾坐下良駒絕地,只是他卻不明白包元乾是何意。

「此馬乃是我視若珍寶之物,在往日是絕不會以它贈人的。」包元乾走到絕地身前憐惜地輕撫著這匹隨自己南征北戰的良駒,「不過別人受不得,風前輩卻是一萬個受的。此番出塞南下萬里迢迢風前輩一路相助,恩山義海晚輩早已無法報答。」

他向來是細心之人,豈能不知風塞丈為

了救自己不惜犧牲了過隨我南下困蹄於那江南風花。若是那般,倒有些暴殄天物了。」

風塞丈當下似有所悟,這包元乾似乎早就知道自己不會久留,這贈馬的決定是他早就抉擇好的事。自己不欲與之南下,他便順勢將馬兒贈予自己。既然他已做好決定,自己又何必扭捏作態?

風塞丈看著包元乾堅定不移的神情,察覺到包元乾的決心與誠意。他不是拘泥之人,旋即便道:「那老頭子我只有恭敬不如從命了。」

絕地似乎知道包元乾要將自己轉贈風塞丈,它略顯些許躁烈噴著粗粗的鼻息,迫使盧剛鋒在一旁死死攥住韁繩。

包元乾安撫著它,他何嘗不知道絕地的不捨之情,絕地隨自己自肅州殺出塞北兜了個大圈,又在山西行都司南征北討,他們已有頗為深摯的情感。

但他深知絕地生來便是屬於塞北的烈馬,而不是困於江南鶯歌燕燕的風月之所。

他這一行南下應天,雖說是大功在身,可是朝堂暗流湧動兇險萬分,日後究竟會如何尚不得知。絕地有功於自己,他不願它再隨自己冒險,跟著風前輩這樣的高人是它的福分。

絕地頗有靈性,在包元乾不斷地安撫下似乎能知道他的苦衷,便也漸漸平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