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元乾自東華門而入,直往文淵閣去。

他已來三回,本已不需要蕭儀領路,不過蕭儀還是“熱心腸”地將他領到文淵閣,這才滿臉堆笑的告退。

這文淵閣他上回來過,如今除了一座高高的閣樓大殿,兩側各有一座突兀且較小的偏殿,無數的小吏太監正捧著滿懷地書卷往來於三座樓宇間,忙碌異常。

森嚴的御林軍值守兩側,目光注視著來往人員,生怕有人從中作梗。

只是他上回來時這文淵閣兩側還空空如也,這才過了多少時日,竟然驀地撐起了兩座殿宇。他看在心頭,不由感嘆這朱棣做事當真是雷厲風行,不惜民力。

“唉喲,包大人,久仰久仰。”

包元乾剛邁步上階,只見迎面而來一個公服文官,烏紗兩端各一條細長的長翅,其人玉樹臨風,煞美姿儀。

包元乾本想還禮,卻不知來人姓甚名誰。

只聽那人款款施禮道:“我名解縉,字大紳,號春雨。也是這文淵閣大學士之一,是聖上欽點編纂大典的主持,與包大人日後便是同僚了。”

包元乾恍然於心,作揖道:“解大人怎知我名?”

解縉翩翩道:“這嚴治國子監,揚威會同館的包大人,如今在這應天府誰人不知?包大人身形龍精虎猛,器宇軒昂。放眼四方,也只能是你了。”

包元乾被他一串奉承馬屁拍地措手不及,只能道:“解大人,我本只是武人全賴聖上錯愛,忝為大學士一職,實在是有愧於心。這編書攥典之學問,還得指望日後解大人提攜一二。”

解縉好名,包元乾從他方才的自報家門便察覺出來。又是字又是號的,既是大學士又特地言明他自己是編纂大典的主持,名頭長的讓人頭疼。

包元乾知這樣的人,猶愛出風頭,喜大包大攬。自己本就對編纂大典不感興趣,本是掛名便示弱讓解縉提攜一二,表示無意與之爭功。解縉受用自然也不會為難自己,兩人互不打擾各自忙碌,如此一來反倒能掩人耳目地尋自己的東西。

解縉聽罷果然眼神一閃,歡顏道:“哪裡哪裡,包大人後來居上,想必來日入閣也不過是咫尺。請,我與你介紹一番這編纂事宜,好讓包大人熟知熟知。”

他引著包元乾而上,對著包元乾便是如蕭儀般滔滔不絕,口若懸河。

包元乾聽地一愣一愣,心頭怪叫這些文人都這般能說的嗎?一句話就能說清的事兒,他們能拆成三句之乎者也。

在解縉的介紹下,他才弄懂了兩側殿宇的作用。

原來文淵閣藏書甚多,已無多餘之地編纂。朱棣大手一揮,集全國工匠之力只十餘日不到便修成了兩座輔殿。

一座修文殿,乃是將文淵閣藏書謄出置於修文殿編纂收錄。一座觀文殿,乃是修文殿編纂完畢無誤後送入觀文殿中查閱核驗。

若遇缺漏散軼,還得置於修文殿中閒置,在徵集天下藏書之家書籍後,再一一核對補齊送入觀文殿。

包元乾看著這些進進出出,人潮湧湧的刀筆小吏,一個個嚴謹且頗有幹勁。

想必他們旁日都沒機會入宮一見,如今藉著編纂大典卻能出入無阻。對於他們而言,自然是一大殊榮,這做起事來是有多少力出多少力。

只是如今大明立國三十餘載,經歷了北伐元朝,靖難之戰兩場動亂。原本前元所藏的古籍散軼頗多,又遭靖難後恰逢皇宮大火,這文淵閣也算是飽經磨難。

如今雖然存書仍是浩如煙海,但是細細查驗起來已然十去四五,缺損頗多。 @

這也是如今編纂大典最大的難處,他們唯有向民間藏書富戶有償徵集書冊,查漏補缺。

言語間這解縉還帶他與正在編纂的胡廣、黃淮二人碰了碰面,這人都是正五品的東閣大學士,算是解縉的左膀右臂,兩人都是書生意氣,皓首窮經般也。

沒與他多說兩句,便沉浸於攥典修文之中。

包元乾聽著編纂書籍的窘況,知道若是光憑宮中藏書是絕難滿足朱棣的要求,只是這徵集天下之書,絕非一日之功,他驀地想到了羅家。@·無錯首發~~

這羅家乃是江南藏書巨戶,收羅了不少前元書冊,不知他們會不會也參與其中?

解縉回身見包元乾沉思,便笑道:“包大人,這些便是編纂大典的些許事宜。你看,你是欲負責哪一處?”

包元乾回過神來,作揖道:“解大人高才,我只是粗人不懂得什麼經史子集。不過我自小習的一二蒙文,若是有蒙文卷冊不解,倒是可以置於我一覽。”

他早便忖度好了,這羊皮圖乃是蒙文殘片,就算在文淵閣中也只能與蒙文書冊歸於一類,一併放置。

他正好精通之,倒可以堂而皇之地假公濟私。如此一來,也避免與解縉等人編纂經史子集而衝突。

解縉一聽他竟自告奮勇去解決這蒙文,這可是他們都不願編纂的難題,往往需要特地請好幾個翻譯從中轉圜,頗為頭疼。

如今正好置於他倒省了事兒,況且這蒙文只是極小部分,就算處置妥當這功勞也不會蓋過自己處置浩如煙海的漢文典籍。

解縉含笑點頭,爽快道:“包大人果然是公忠體國,既然如此我便差撥一二小吏隨你公幹。”

“多謝。”

包元乾拜別解縉,便由兩個小吏引入文淵閣身處,文淵閣身處依舊清冷異常,不過他習武之體倒覺得無礙,只是兩個小吏有些冷地哆嗦。

這文淵閣較之上次來時空曠了不少,顯然不少書籍都被搬去了修文殿。他被領入一扇大門,其中堆滿了發黃生黴的古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