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賴河南岸,肅州衛城。

肅州衛城即後世之酒泉市所在,乃是東入嘉峪關後的第一衛,素有西來第一衛的稱呼,城中有民不過兩三萬人。

卻因西屏番夷,北抵虜寇,南撫烏斯藏及羌人之重任,駐有整整一衛五千六百之滿員兵額外,還另設有嘉峪關處,滿額守禦千戶所一千人,供肅州衛戰時臨時統屬。

故而肅州衛擁有之兵卒乃是陝西行都司諸衛所中,除了都指揮使司駐地甘州外,擁兵最多的衛。

實乃河西第二城,故而在此任職之衛指揮使,皆是能堪重任之武將。

至後半夜,夜空下的肅州衛城中,滿城宵禁漆黑一片,唯有幾隻禿鷲飛掠上空,發出幾聲哀嚎。

與之靜謐不符的,則是城中一處衙門燈火通明,那是衛指揮使司駐所。

衛指揮使司內,一個身著緋色曳撒,年紀約四十餘歲,長著一臉絡腮鬍的壯漢正端坐在案前看著近日的軍報公文。

“建文四年,五月二十五,鎮夷千戶所與青羌戰,敗歸,失羌北口。”

“建文四年,六月初八,肅州衛北三百里,大批北元騎兵出沒。”

“建文四年,六月初十,討賴河西段潰.......”

他苦苦皺褶眉頭,查閱著肅州衛各地上報一封封軍報,時不時長嘆一聲,捶了捶有些發疼的腦門心。

“哼!文官誤國,文官誤國!!”,看的他不由得捶了捶桌案,憤怒道。

他這頭疼的毛病,最近愈發嚴重,疼的整夜整夜睡不著,今晚又是如此,不由得在內堂看著這些糟心的軍報,處理起公文來。

此人名叫鄧平虜,便是這肅州衛的衛指揮使,節制五六千人的一把手。

自稱是已故寧河王鄧愈之私生子,據說當年鄧愈隨徐達西征河西走廊,回師時與一羌女一夜風流,鄧愈走後,那女子十月懷胎,便生下了這鄧平虜。

不管這故事真假,這鄧指揮使確實沒有辱沒鄧愈的威名,十五從軍徵,南征北戰,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積累軍功升任正三品肅州衛指揮使,本是最有希望晉升陝西行都司武官的人選。

不過自從四年前朱允炆登基稱帝,他就感到諸事不順,作戰屢屢碰壁,吃了不少敗仗,他這頭痛病便是四年前患上的。

朱允炆年號建文,從這年號也能看出,朱允炆要與祖父的洪武形成鮮明對比,一個尚武,一個崇文。

朱元璋尚武,武人地位高,且將諸王分封邊塞,分配諸王兵馬,而朱允炆一上臺便反其道而行之,提高文官地位,打壓武將,削藩裁撤兵馬收歸中央朝廷。

這陝西行都司不像內地佈政史司,此處人煙稀少,原本不設州府縣等和對應的一系列文官,而是隻設衛所都司,將軍政歸於各級指揮使,軍政一體抵禦外敵。

不過自四年前朱允炆登基,便開始他的微操大師行為。

首先向行都司派駐了文官參贊軍務大臣,與都指揮使同鎮行都司駐地甘州,將都指揮使的權力分割一半,甚至還隱隱高於都指揮使。

這還不算完,光派一個參贊大臣顯然不能深入到行都司屬下各衛所基層,所以又增派各布政使參議官員,各按察司僉事下派到各衛所參與軍務,政務。

甚至連最基層的百戶所都會被派遣各屯田同知與水利通判管理,各級武官的權力被大大分割削弱,讓他們感到朝廷的不信任與捉襟見肘。

就連他這個西北邊陲的武將也不能倖免,肅州衛中派遣了一名布政使參議,與他共決軍務,作戰。一名按察司僉事管理軍法,民法。

對於這種用屁股管理腦袋的行為,他感到處處掣肘,上行卻不能下效,首尾卻不能呼應。

幾次作戰都因為這些不懂軍事的文官指手畫腳,讓自己計程車卒毫無鬥志,將領才能被限制,整個肅州衛軍隊戰鬥力嚴重下滑,故而在外戰中屢戰屢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