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朔想要伸手去拍另一個自己的肩膀,但是當他的手就那麼穿過了對方的身體,什麼都摸不到。

這時,許朔注意到他的手是半透明的,身體也是。

“我這是……靈魂狀態嗎?”許朔喃喃道。

男孩穿好襪子和鞋子,下床走出了房間。

許朔愣神了一會,也下了床。

下床後,許朔環視起這個闊別已久的房間,竟然有幾分懷念——要知道他每每回憶起在這裡的童年時,總是不由得感到鬧心。

可這畢竟是他待了十幾年的地方。

十平米不到的小房間裡,牆皮掉了好幾塊,分上下鋪的鐵架床床杆鏽跡斑斑。由鐵絲釘成的晾衣線上掛滿了童裝,這些童裝絕大部分是寬鬆款的,只有幾件掉色的瘦T恤擠在角落。牆根放著一個四方形的紙箱,裡面亂七八糟地塞著各種玩具,有身材走樣的奧特曼也有五毛錢三個的兵人。

房間的最裡面有一扇窗,窗前有一張書桌,許朔記得很清楚,這張桌子桌面稍微有些傾斜,筆用完了若是不放在筆筒裡,很容易順勢滾落在地上,運氣不好的話,筆芯就會斷墨。不過大多數時候這張桌子都不是他在用,他一般是搬個小板凳坐在床邊寫。

風悠悠地吹來,窗簾隨風起落。

許朔走到窗邊,外面天氣不錯,太陽被薄雲裹著,陽光也因此非常柔和,氣溫怡人舒爽。

“吃快點,別又遲到嘍!”一個婦人的聲音從客廳傳來。

“哎呀,粥燙嘛,你別催我!”堂哥的聲音抱怨道。

許朔望著天,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走出房間去。

客廳,擺上一張餐桌,就成了餐廳。餐桌是長方形的,是叔父考慮到逢年過節可能要招待親戚朋友買的,平時若是隻有他們一家人吃飯的話,就顯得有些過長。

許朔來到餐桌邊,他又見到了許久沒見的叔父和叔母,也許是因為時間的關係,叔父沒有記憶中的那麼胖,叔母臉上的皺紋也比記憶中要少。

許朔伸手到叔父面前晃了晃,叔父沒有任何反應。

他現在只是一道靈魂,誰也看不見,誰也摸不著的靈魂。

許朔看了一眼男孩。

男孩坐在桌邊默默地喝著粥,眼睛緊緊地盯著粥碗,一刻也不向外瞟。

許朔反應過來,扭頭去看堂哥的碗,同樣裝著粥,但是粥面蓋著一個金燦燦的煎蛋——早餐是粥的話,堂哥的碗裡必有一個煎蛋,這是堂哥獨有的。

小時候的許朔,比起羨慕,更多的是不安,他可以沒有煎蛋,但他不喜歡這樣被區別對待的感覺,所以一到早餐是粥的時候,他就緊盯著自己的粥碗,假裝什麼都沒注意到——儘管這只是他的自我安慰。

“沒關係,等你再長大一點,想吃多少煎蛋就吃多少煎蛋……”許朔想了想,又補充道:“不過別吃太多,蛋白質中毒會拉肚子的。”

男孩依舊默默地吃著粥。

叔父拿起遙控器,開啟了家裡那臺老舊電視機,螢幕亮起,中央臺正在播報早間新聞。

“青藏鐵路全線將於7月1日正式通車,據悉,青藏鐵路西寧至拉薩全長1956公里,其中……”

吃完早飯,叔父和叔母就去上班了,堂哥也出門上學,留下男孩一個人清洗碗碟。

將洗好的碗碟放進櫥櫃後,男孩挎起他那爛了一邊肩帶的雙肩揹包匆匆出門,朝學校的方向跑去。許朔沒有猶豫跟了出去。

叔父家離學校不遠,快步行走的話十分鐘就能到。

許朔跟在男孩身後,踩著上課鈴聲進入教室。

一進教室,男孩就感受到了眾人異樣的目光,他不由得放慢了步伐,走回到自己位置上。

一坐下,他那留著中分頭的同桌就小聲問他:“昨天的值日生是不是你啊?”

男孩點了點頭,說道:“是我啊,你問這個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