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滿樓前,午時過後顧客漸少,小二哥們圍成一桌打起了盹。

唯獨章宏盛坐在櫃檯前,不時朝著門外張望。

直到那襲湖綠色的衣裙出現在店門口,他才欣喜地起身上前。

昨日孫娘子便來店裡相約今日想一筆談生意,他便等了她一上午。

自從上次買了她的方子,衝著豆腐果來吃飯的顧客多了不少,這兩月酒樓的生意竟不知不覺漲了一成。

且不僅因為豆腐果,那魚腥草和木姜子被酒樓的大廚嘗試著用到合適的菜品中,竟香味大增,也慢慢有了區別於別家的特色菜,連帶他開到修文鎮的分店利潤也是大漲。

既然她今日再次上門,他又如何不期待。

章宏盛客套地行了一禮,便引著孫娘子去了包廂,涼茶點心早已擺上。

走了一路竟有些口渴了,她便也不客氣地端起了一杯茶一飲而盡。

放下茶杯,也不歇息,徑直入了正題,“掌櫃的,今日我又來賣方子了。”

章宏盛眼中一副不出所料的神情,“我知定有好事,便把今日應酬都推了,只等你來,不知今日娘子要賣何方子。”

“這幾月我賣的腸旺面掌櫃也曾來光顧過,味道不知還合口味?”

“娘子想賣麵攤的方子?”見她話有所指,章宏盛很快反應了過來,開業那日,他的確去捧過場,後來一月也要吃上幾回。

可轉念卻又疑惑道:“實話說,腸旺面是相當不錯,可我這裡是酒樓,如何能賣麵食?”

孫芸娘卻只淡淡一笑,“咱們青巖鎮是小地方,不比縣城京城人口密集,酒樓也多半做的是晚膳生意,可上午就相對冷清了。”

這麼說也沒錯,章宏盛輕輕點頭,酒樓的生意一向都靠晚上來撐著,可這不是慣例嗎,誰家都一樣。

可那孫芸娘像是會讀心術一般,一眼就看出了掌櫃所想,“我知家家酒樓都如此,可做生意,哪有嫌錢多的?”

章宏盛眸中一亮,興致頓生,再給對方斟上一杯涼茶,“娘子且說說看。”

“不如把中午改成麵館,午時做面,晚上照舊是酒樓如何?”孫芸娘接過茶杯,輕酌了一口,緩緩道來,“福滿樓做的多是富庶人家的生意,多數普通老百姓卻是很少消費得起,若是把中午做成麵館,便可增加不少利潤。”

章宏盛抬手放在了小鬍子上,摸了又摸,似是有些心動,“可這樣下來,店裡的夥計有限,午時若是太過忙碌,不是會耽誤到了晚上酒樓的生意?”

“不會,我做的麵條只需燙一會就能入口,無需煮上很久,十分適合尋常老百姓,特別是一些農戶散工,上午做完工,吃一碗麵,立馬又回去接著幹活,這種快餐快做快吃,不論是對賣家還是買家都很方便。”

孫芸娘說話的語速加快,章宏盛的精力越是集中,對這女子腦子裡的想法卻也越發驚訝,他若有所思地喃喃道:“快餐?”

“對,快餐,屆時照我說的的法子做,前一日的麵條和臊子的準備,熟練的廚子花上一個時辰便能做好,每日中午的生意只需要三人即可,且絕對不會影響晚上酒樓的生意。”

話音未落,便見掌櫃的忽然挺直了腰,摸鬍子的動作越來越快,她真是有些擔心那撮小鬍子會不會被他擼禿了…

“那娘子這次出價多少?”章宏盛飄忽的眼神終是定了下來。

孫芸娘沉吟片刻,清脆道:“一口價,一百兩。”

見對方眉頭一跳,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她卻不緊不慢,輕勾著嘴角繼續道:“麵館自是不能像我開的麵攤一樣口味簡單,不僅可以賣面,還可賣米粉,臊子也一定要豐富,滿足不同口味人的需要,我既是給了這樣的價,至少也是要多給出幾種臊子的做法,包括可以節省人力的售賣方式,都會一一奉上。”

頓了一頓,表情忽然變得神秘,笑道:“再給您露個底吧,這一陣子我麵攤的月淨利潤,不低於二十兩,掌櫃莫非會覺得您這個寬敞大氣的酒樓還不如我的小攤?”

章宏盛的神色慎重,眸中似在飛速地盤算著方案的可行性,慢慢地,那隻一直摸著鬍子的手放了下來,臉上也終是露出了輕鬆的笑容。

起身拱手道:“娘子,還是老規矩,我這就讓人拿紙筆,今日就把此事定下來如何。”

孫芸娘微笑回禮,果然是精明的爽快人,一點就通。

就這樣,二人一個說方子,一個寫方子,還有相關的售賣方法,甚至還把夥計和廚子一個個都叫了出來,羅列了很多注意事項,交代好他們各自的任務。

越是交代到後面,章宏盛對孫芸娘越發震驚。

起初,他不過以為這女子在烹飪上天資過人,現下卻覺得她絕非尋常廚娘可比。

一個深山的村姑竟能想到這樣的點子,若不是商賈之女流落民間,便只能說明,她天生就吃商賈這碗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