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影從遠端走來,行的不快,甚至可以說是比較慢。一步步,走的十分紮實。

綠婆最先看到自己的身形,一個扎著辮子的小女孩,快樂無憂地蹦蹦跳跳,朝前行去。

她看著這副模樣,一時間都呆了,彷彿回到曾經最純真的年代,回想起最快樂的時光。

那真是她一生中最最純粹的年華。

別看她現在一副皺皮,老態龍鍾,拄著根柺杖,實際其年齡也並不大,只是處於中年。

之所以這副形態,是因為融合噩兆,使得身體發生不可逆轉的變化。

其實大多數道士,都是這般,即使有祥瑞平衡,但畢竟是以自己的身體為基礎。噩兆皆為劫數,對生靈的破壞不可謂不大。

初始還能靠著平衡與制約,有所延緩。隨著遭遇劫數越多,使用能力的次數越多,平衡漸漸被打破,噩息積累的就越多,身體最終受到破壞。

故而修道是條不歸路,畢竟想要增強實力,就要不停地受劫,而劫難使得自身損耗,需要更高的境界為容器。便如水漸漸漲滿,就要提高木桶的高度,如果沒法辦到,水溢位來會淹沒一切。

即使能夠辦到,總有一日拔高的木桶也會到達極限,到時候需要繼續新增木板,如同無間輪迴,永無止盡。

綠婆不由自主地朝那小女孩走去,骨羅剎大聲呵斥:“別過去,是陷進!”

對方卻彷彿聾了一樣,雙目迷濛地繼續超前走,露出懷念的神色。

李赫看著她們,並沒有進行干預。

光陰之道並非是簡單的影像,或者留念。它就像是將一段光陰重新附著到所見的人身上,讓其重新經歷一遍過往。

很簡單,如果說過去後悔,未來期待,可現在呢?誰能夠勘破現在?

是否有無數次做重大決定時,會猶豫不決。是否會在無數次悄然流逝的機會來臨,心中空蕩蕩的。有沒有可能,是未來的自己回到此刻,正注視著自己,渴望改變某種現實。

但這談何容易,現實之所以為現實,就是因為在此時此刻,思維只存於一個概念,甚至信念也不曾動搖。即使猶豫、彷徨,甚至曉得未來會後悔,卻必須做出決定。

小女孩似乎感覺到了什麼,轉頭看了一眼,對著綠婆的方向,那張蹣跚、老態、絕望的面目近在遲尺,卻連鏡花水月都算不上,空無一物。

她再度轉過頭去,開心地朝巷子暗影處行去,漸漸拉長、拉長,染上一股灰白。

“不!別進去!求求你了,別進去!

你會後悔的!”

撕心裂肺地聲音,迴盪在巷子中,卻傳不到女孩的耳中。

綠婆無力地跪了下來,直到女孩身子徹底消失,她整個人也變得沉默與落魄,雙目空洞,彷彿只剩下一具空殼。

巷內的光陰之風吹拂,這具空殼也散作塵埃,隨之飄入,跟隨在女孩的身後,伴她走向未來的路。

無論怎麼後悔,無論怎麼渴望,光陰是無情的,也是公平的,對所有人都一樣。

想逃避可以,時間在向前走。

冥船上最後一位七品修士,也跟隨她的過去,煙消雲散。

骨羅剎頭顱看著這幕,微微顫抖,也不知是恐懼還是憤怒,說道:“虧她修道多年,竟然連些許幻象都參不透,真是廢物。”

李赫卻搖了搖頭,望著已經露出恐懼的骨羅剎:“你真以為這只是過去的影像?區區影像怎麼可能讓一個七品修士連手都還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