擒賊先擒王,既已掌斃首惡,希佑不願妄造殺業,但除惡務盡,他對其餘的人販子說道:“你們將孩子的籍貫交於我,而後領你們到官府自首。”

一個道士戰戰慄慄地回道:“要我們自首也就認了。可她們……家鄉颳風災,籍貫地早就沒了,真的是無父無母。”

清子湊到希佑身邊,小聲道:“他們這麼幹脆的答應自首,說不定官匪勾結。”

希佑道:“我也想到這一層,我們改到州府報案,一個舵主能收買知縣,難道還能買通州府所有官吏麼?”

“我是被騙到這裡,被舵主威脅才幹下這種勾當……”一個佝僂的乞丐背身跪在地上渾身顫抖,好像嚇得站不起身子。希佑來到他身後,忽覺有異,反射性的運功護住周身,雖為時未晚,但也是亡羊補牢之舉,一陣陰風撲面,肋下一陣劇痛。

乞丐極迅猛地擺了個簡單難看的狗刨式,右腿向後側踢,用腳化用降龍十八掌中的“神龍擺尾”,極隱蔽的攻擊希佑右肋。蓋因肋部柔軟,而且用手腳防護時很彆扭。輕輕一聲悶響,結結實實擊中肋下。乞丐一擊得逞,殺氣更盛,雙手撐地借力,左腿抬上攻向面門,只為遮蔽希佑的視線,腿風能攪亂聽覺。右腿則往胸、腰、腹、腿各攻一腳。

希佑全身氣血翻湧,見到第二腳衝向面門,知道有後招,但肋下劇痛,一時無法發力,當即後傾身子,左右兩手分別虛托住乞丐腳跟,一個太極圓轉,將乞丐丟擲三丈多遠,希佑才藉機借力連退七步,身子晃了晃,扶住洞壁,這才勉強穩住,將胸中一股腥血生生壓下。

“陸副幫主,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希佑盡全力,最快最嚴厲的呵斥出聲。

陸副幫主一怔,實在沒料到希佑這麼快就能開口,難道他傷勢不重?這一緩便失了先機,索性停住不搶攻,道:“我早就懷疑閩浙分舵舵主對我不忠,還要多謝大師替我除掉他,若不用偷襲,百招內還真難取勝。”他其實心中痛惜有加,嘴上還要氣希佑。

希佑仍站著不動。

“果然傷到了!”陸副幫主心中大喜,道:“江湖盛傳大師德高藝精,連住持都不願當,今天我算真正見識了。堂堂‘少林四希’中的希佑聖僧竟然暗算傷人,還偷學起武當老道的邪功。”他站起身,活動手腳,筋骨作響,身材高壯如巨塔,迥然方才的猥瑣。他取過火把貼近臉頰,臉上的肉一滴滴像蠟掉在地上,特製的人皮面具,甚是噁心。他連頭髮都是假的,是個大禿頭。

希佑道:“朝聞道夕可死。老衲今晨在這位小施主家,悟出對怙惡不悛之徒姑息就是養姦殺生的道理,此刻便是死了,下地獄也無畏無懼。”

陸副幫主哼哼冷笑,道:“大師唸的經全用來耍嘴皮子,強盜的歪理。同樣是偷襲殺人,你就是得道開悟,我這叫花子就成了卑鄙下流。”他的眼光望向小女孩們,對人販子使眼色,道:“那我就隨了大師普度眾生的心願,索性更下賤一些!”

手下雖未全明白前因後果,但看到幕後主腦現身,有了轉機,惡念再生,互使眼色推諉後,一個道士壯著膽子,提刀走向小女孩。

“老師父還沒輸呢,你若殺人,待會可不是自首這麼便宜了!”清子其實也在怕,將性命賭給希佑了。

小女乞向清子招手,道:“喂,你快過來!”

清子擋在小女乞身前,雙臂張開,護住。

“哎呀,笨!我是叫你到我身後。”小女乞雙手拽住清子領子。

“你要死由你好了……”清子正罵著,轉頭看到怪異的一幕。

小女乞低頭,雙手伸到腦後,將頭髮向前披,遮住頭臉,像個小女鬼。她跳起祭祀召喚的民族舞蹈,姿勢緩慢陰柔,靜態如蟾蜍,扭動時似蛇似蠍,身體舞姿帶動頭髮披張,又如百足的蜈蚣,小小的身軀卻透出一股難以形容的妖異美感。

所有人的視線都無法挪開。小女乞黑頭髮、髒面板髒衣服,好像從地獄裡剛爬出來的怨靈,與魔鬼簽了契約,急於想擺脫什麼,得到什麼。

許多小蟲子順著小女乞的長髮爬到地上,先直直地爬成一條線,然後圍成一個圓圈,把小女乞和清子還有昏迷的小女孩們圍起來。蟲子在頭髮上是黑色的,著地後,亮兵器般的,每一隻頭部伸出各種不一樣顏色的觸鬚。

即使離小女乞最遠的人都退後一步。清子更是倒吸一口冷氣,即恐怖又噁心,想跳出這個圈子,又怕被蟲子襲擊,想把小女乞抱住有個倚靠,又想到毒蟲是她身上兜出來的,她豈不是更恐怖。

清子狹促的動作把小女乞逗樂了,道:“它們不會攻擊圈裡的人。”

“你幹嘛不早點用啊!”

“我功力不夠要多花一點點時間。再說我沒媽媽跳得好看,不好意思跳出來。”小女乞對希佑喊道:“老和尚,我只會這樣了,你這真禿頭可別輸給這個假禿子!”

“萬幸她年紀尚幼,道行只能防身,若會襲擊人,這裡一個也別想逃出去。”陸副幫主臉上濃濃的殺意,“等她族中長輩尋來,真就纏上一輩子了,早下手解決,免留後患。”

希佑踏前,道:“你伯伯何等俠義,你卻這般喪盡……對得起他的培養麼!”

“老禿驢,別想拖延時間了!”希佑提到陸副幫主生平恨事,他咬牙切齒道:“死老鬼寧可將幫主之位傳給外人也不傳給侄子。錢多多這匹夫何德何能壓在我頭上拉屎撒尿!”他說話時全身內力聚集雙掌,話音剛落,左掌擊面門,右掌擊胸口,拍向希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