鍋碗瓢盆在水池裡發出叮噹脆響,混著趙秀蘭那不高不低、卻足夠讓人心煩的數落聲。

“哼,今兒個太陽打西邊出來了?知道做頓像樣的飯了?別以為這就完了,明兒個院裡那堆公家活兒輪到咱家,你可給我麻利點,別又裝病貓似的躲懶!”趙秀蘭坐在堂屋的矮凳上,嗑著瓜子,眼皮都不抬一下,話卻是衝著廚房裡忙碌的林鳳霞去的。

林鳳霞沒吭聲,只是手下動作快了些。冷水淌過指尖,帶來一陣刺骨的涼意,卻也讓她混沌的腦子清醒了幾分。

原主留下的記憶裡,這種指桑罵槐、雞蛋裡挑骨頭的戲碼,幾乎是家常便飯。

陸建軍吃完飯就回自己屋了,對家裡的這點官司,向來是眼不見為淨。

陸偉光坐在桌邊,沒走,也沒說話,只是手指無意識地敲著桌面,發出篤篤的輕響,像是在沉思,又像是在等待什麼。

林鳳霞把最後一個碗擦乾摞好,端著洗乾淨的碗筷走出廚房。路過陸偉光身邊時,她腳步頓了頓,低聲道:“我……收拾好了。”

陸偉光抬眼,目光在她臉上停了一瞬,那眼神依舊深沉,看不出情緒。“嗯。”他應了一聲,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帶著無形的壓迫感,率先朝他們那間狹小的臥室走去。

趙秀蘭“呸”地吐掉瓜子殼,斜了林鳳霞一眼:“杵那兒幹啥?等我給你搬床鋪被子?沒點眼力見兒!”

林鳳霞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那點剛冒頭的火氣,默默轉身,也跟著進了那間讓她感到窒息的小屋。

屋裡更暗了,只有一盞昏黃的十五瓦燈泡,勉強照亮巴掌大的地方。

陸偉光已經脫了外衣,只穿著件白色的確良襯衫,正背對著她,從床底下拖出一個木盆,裡面是他換下來的軍裝。

林鳳霞站在門口,進退兩難。這屋子太小了,小到她覺得連空氣都是凝滯的。一張床,一個箱子,一張桌子,幾乎塞滿了所有空間。

陸偉光沒看她,徑直拿著盆出去了,大概是去院裡水池邊簡單洗漱。

林鳳霞這才鬆了口氣,趕緊走到床邊,開始鋪被子。被褥有股淡淡的黴味和陽光曬過的味道混合在一起,不算難聞,但也絕不好聞。她動作儘量放輕,生怕弄出一點聲響。

腦子裡亂糟糟的。系統,懷孕,冷漠的丈夫,刻薄的婆婆……這一切都像一團亂麻,纏得她喘不過氣。唯一讓她感到一絲慰藉的,是小腹處那若有若無的暖意,那是系統啟用後“好孕體質”帶來的感覺,也是她現在最大的秘密和底牌。

腳步聲靠近,陸偉光回來了。

他身上帶著水汽和肥皂的清冽味道,驅散了些許屋裡的沉悶。他沒說話,只是走到床的另一邊,脫了鞋,沉默地躺了下去,佔據了床鋪外側的大半位置,留給林鳳霞的,只有靠牆的一小溜。

林鳳霞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她磨蹭著,脫掉外衣,只穿著貼身的棉毛衫褲,然後小心翼翼地、幾乎是屏住呼吸地,在床的內側躺下。

床板發出輕微的“嘎吱”聲。

兩人之間隔著大約一拳的距離,卻彷彿隔著千山萬水。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身邊男人身上傳來的熱度,和他平穩卻有力的呼吸聲。他的氣息陽剛而陌生,帶著軍人特有的凜冽感,讓她渾身僵硬,不敢動彈。

黑暗中,她睜大眼睛,看著斑駁的天花板。這是她名義上的丈夫,是她肚子裡孩子的父親,可他們之間,比陌生人還要疏離。

“系統,”她在心裡默唸,“我現在該怎麼辦?”

系統毫無反應,只有小腹的暖意持續不斷,像是在無聲地安撫她。

她側耳傾聽,陸偉光的呼吸似乎比平時更加均勻深沉。是錯覺嗎?還是……她今天做的飯菜,或者那微不足道的1點福氣值,真的對他產生了一點點影響?

時間一點點流逝,林鳳霞緊張得手心冒汗,卻始終不敢翻身。身邊男人的呼吸越來越平穩,悠長,彷彿陷入了極沉的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