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陽,原秦王府,現在是蜀王劉文秀的臨時府邸。晉王李定國本已準備領兵出征永昌王自奇,聽說太子前來宣慰,便在貴陽駐軍等候。劉文秀整頓孫可望舊部,上疏請永曆移蹕貴陽,李定國心中頗不樂意,已準備上疏反對。二王之間裂痕漸生,李定國就不再在城中居住,以操練兵卒為名,只留在軍營之中。朱慈煊來日就到,劉文秀便請李定國入城,商量迎接事宜。

“昆明到貴陽一路驛站齊備,殿下竟走了一個多月。”李定國對朱慈煊如此緩慢的行軍也很有意見。王自奇不臣之心已顯,他厲兵秣馬,只等應付了朝廷的宣慰就要去征討,卻在貴陽苦苦等了一個月不得離開。在他心中,軍國大事不是朱慈煊這樣一個不知輕重的小孩兒應該參和的,這不就耽擱事兒了麼?

“殿下年幼,自然不能如我等晝夜兼程,倍道而行。”劉文秀見多了宗室子弟的荒唐行為,很是看得開,也不覺得王自奇能翻出什麼大浪,“天家子弟已多年未到軍中,殿下此番自請宣慰,于軍心士氣大有好處。”

李定國無奈道:“也罷,等都等了,明日便把兒郎們召集起來,請殿下宣慰訓話,後日我就出發。”朱慈煊既來宣慰,那貴陽肯定是要進的。戰亂後的貴陽一片風聲鶴唳,秦系官軍人人自危,或許朱慈煊會因而反對永曆移蹕,這也免了他出頭做惡人了。

“何須如此急迫?殿下一路行來想必辛苦,明日便接殿下入府好生歇養。馬吉翔的女婿楊在也來了,陛下對後續戰局是何看法,我們也好找楊在探探底。”劉文秀搖頭道。永曆對移蹕貴陽一事不置可否,他心下不安,一心想求個準信兒。

“軍情如火,怎可不急啊?”李定國嘆道,“永昌若亂,如芒刺在背,昆明無一日得安矣。譚文報吳三桂有異動,隨時可能進犯重慶,早一日平了王自奇,就可早一日回師抵禦吳賊。”

劉文秀笑道:“兄長過慮了。王自奇居於一隅,上下人心浮動,難成氣候。我軍攜大破孫可望之威,兄長遣一偏師前往曉以利害,招降即可。倒是重慶這邊,譚文擋不住吳賊,或需兄長或者小弟前往。”

李定國搖頭道:“便是招降,我若不親自前往,他又如何肯信?此事宜早不宜遲。韃子安靜數年,此番前來,定是以雷霆萬鈞之勢多路齊發,我若後方不穩,則悔之晚矣。兄弟你曾和吳賊多次交手,屆時四川便由你來鎮守,貴州交給為兄好了。”

劉文秀頷首稱是:“既如此,兄長便得快些,卻也不必急在這兩三日。現今天氣轉涼,貴州多雨,韃子今年定是不會來了。聽聞殿下在宮中演武,於兵事頗有獨道見解,兄長不妨考校一番。若果有英主之姿,當與之交好,乃我西營百年之大計。”

“只怕傳言盡多不盡不實之處。你我兄弟從小便隨先王四處作戰,似殿下這般年紀時,也是懵懂無知。”李定國皺眉道,“不過殿下如此年幼便肯受這跋涉之苦,確也不凡。”

劉文秀如夢囈般喃喃道:“殿下若果是英武,將來於兩軍戰前,打起天家旗號,將士們定然奮勇向前,如此韃虜何懼?”

李定國搖頭笑道:“便是殿下有此想法,我等也要力阻之,豈可讓殿下身處險地?”他雖然不以為意,心中想著劉文秀所說場景,卻心馳神往,一時不由得痴了。劉文秀啞然失笑,自己這個兄長這些天雖然稍顯霸道了些,但忠君愛國之心始終未改。這也是他雖然力爭西營之首,卻始終留有餘地,不肯把事情做絕的原因。

朱慈煊一路行來,除了每日督促營中將士操練讀書外,還注意觀察著沿途的民生。貴州人口較雲南稍多,但自曲靖至貴陽,卻一個百姓都不見,往來於途的全是西營計程車兵。但凡穿的好點兒的,多半便是戰兵。原本的百姓都被孫可望徵入軍屯成了屯丁,個個都衣衫襤褸面色麻木。朱慈煊暗暗擔憂,孫可望對百姓壓迫過度,竭澤而漁的後果就是百姓不會再擁護南明,取消軍屯的滿清反倒成了他們的解放者。

貴陽。李定國劉文秀帶著一眾部將,出城十里相迎。朱慈煊見到二王,早早便下馬迎上前去。朱慈煊一臉嚴肅的代父受禮之後,不等李劉二人見禮,便恭敬的行了個軍禮,大聲道:“後生小子朱慈煊,見過晉王蜀王,見過諸位將軍。”

四周一片愕然,隨即又都露出理解和善意的微笑。很顯然,他們認為太子是在向整個西營釋放善意,也很享受朱慈煊的這一舉動。朱慈煊其實並沒有想的太多,他當然不會表現的咄咄逼人或者盛氣凌人,但這一個軍禮,更多的是向他心中的華夏民族英雄表示敬意。

“總算見到李定國劉文秀了,這樣一算,永曆朝出名點兒的大佬們,就只有鄭成功還沒見過了。李定國和劉文秀長的都挺帥啊,當年張獻忠收義子,難道是根據顏值選的?”朱慈煊打量著李定國和劉文秀,心中胡思亂想著。

李定國劉文秀相視一笑,鄭重的向朱慈煊見禮。寒暄過後,他們便邀請朱慈煊一行入城,由王啟隆約束御營在城外紮營。見御營官兵精神飽滿,佇列整齊,各隊行事有條不紊,李定國由衷讚道:“王將軍大才,當真練的好兵。”

“哈哈,晉王謬讚了,王將軍練兵確是不凡,但這一營精銳,卻是殿下主持操練出來的。”楊景在一旁忍不住得意道。

劉文秀微笑道:“當真是英雄出少年,卻是我等小覷殿下了。”朱慈煊連忙謙虛,心中卻忍不住微微得意。他在這一個月中,將前世學習到的訓練紀律和佇列的方法在軍中試了個遍,很是處理了幾個刺頭。軍紀大為改善的同時,佇列能力提高的更是顯著。現在這支御營的佇列能力,已經遠遠在他們的作戰水平之上了。不過朱慈煊很有信心,在現代軍紀的約束下,只要經歷幾次實戰,這支原本儀仗隊性質的御營,就能化繭為蝶,成為一支強軍。

當晚,原孫可望秦王府內,西營眾將濟濟一堂。在李定國劉文秀髮表完熱情洋溢的講話之後,朱慈煊微笑著站起,對眾人道:“韃虜勢大,大明形勢危急,諸位依然對我朱家父子不離不棄,我銘感五內。在座都是大明的好漢,華夏的守護者,我朱慈煊最敬重的人。我還不到喝酒的年齡,就以茶代酒,敬諸位一杯。”

眾人轟然叫好,李定國笑道:“軍中本來禁酒,殿下此來讓兒郎們可以開懷痛飲,大家夥兒不知道多麼開心呢。某不日便要誓師出征永昌,得殿下壯行,定能一舉蕩平賊寇。”

朱慈煊倒不知道李定國還有出征的計劃,他仔細回憶了一下歷史細節,想起滿清入寇時李定國並不在貴州,想來是帶著精兵強將去永昌了,不由得大急,忙道:“不知晉王要去多久,若是此時韃子來襲就糟了。”

李定國安慰道:“殿下放心,王自奇不過是跳樑小醜,某年前便能把他拿下,定不會誤了來年的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