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須跪著說的事?

顏氏莫名地有些緊張,抬頭去看蘇芽。

蘇芽卻勾著頭側身站著,只露出一片嫣紅的臉頰,手指將束腰的絲絛捲了又卷,「娘,您就坐著聽他說。」

看來不是壞事兒,於是顏氏便半信半疑地坐下,只聽沈淮道:「顏姨,您是我的長輩,成親的日子原該是您說了算,過會兒媒婆會跟您提起婚期擇定的諸般事宜。」

這件事兒顏氏是有心理準備的。

六禮之中,這一道程式叫做「請期」,歷來是男方占卜了好日子,再遣媒人到女方家報告。只是這個報告的方式有講究,所謂「請期」,要緊處便是這個「請」字,不能上來就通知吉日,而是要先謙遜地請女方大人示意,以表達尊重和不敢自專之意。女方也不能真的就顧自定了,而是要一再推辭,雙方的場面做足了,之後媒人才會將男方選定的日子稟明,如此便是定下婚期了。

顏氏以為沈淮是擔心她不知道流程,因而特意告知,便道:「你放心,這個規矩我曉得,回頭就照著日子來。」

「須得向您稟明的就是吉日,」沈淮道:「我想求您同意,允許我和蘇芽在三月廿八成親。」

這時蘇芽飛快地看了沈淮一眼,悄悄地向他豎起了大拇指——她是打從內心深處敬佩沈淮的勇氣,他究竟是怎麼敢開門見山地提的?簡直得寸進尺!

蘇芽手指勾著絲絛不動,悄悄地豎起了耳朵,等著顏氏的反應。

只聽顏氏倒抽一口涼氣:「三月廿八?!」

「正是,」沈淮道:「是請了高人算過的,這天風和日麗,又有吉時良辰,最宜嘉禮。」

「可是,」顏氏喃喃地道:「這也太倉促了。」

對善良溫和的婦人來說,這已經不僅是反對,而且是抱怨了。

年輕人血氣方剛,不知道女方惜嫁才貴重,自家女兒不懂矜持,這個女婿看起來穩重,沒想道也是個莽的。

若不是知道沈淮為護蘇芽不惜灑熱血拋性命,至真至誠,她定是要以為這次求娶是別有居心的。

顏氏清了清嗓子,打起精神,準備溫和地開導沈淮一番:「孩子,日子雖好,只是太趕了,成親是大事,一生就這一次,還是從容些的好,你看:小芽要繡嫁衣,你也要養身子,都需要些時間。」

「確實倉促,」沈淮點頭道:「顏姨,您聽我說:求您同意三月廿八,其因有三:其一,金榜之後,我離京遊歷,至今已有三年,到了回京之期,現下奉旨參與審案,至多還能在淮安停留兩三月,之後我便須得回京述職。」

顏氏輕輕點頭,「自是正事要緊,淮安離京千里,往來確實需要時日,不過,既然親事已定,你且安心。」

「不敢安心,」沈淮嘆道:「漕運和淮安官府此番傷筋動骨,即便結了案,也必然還要再亂上一陣子。因我之故,您和小芽也沒能置身事外,實不敢單獨將你們留在這裡。」….

顏氏聞言,下意識地說道:「無妨的……」

半句話含在嘴裡,她突然意識到,事情並不只關乎她自己。

嚴格來說,她其實並沒有真正親歷風險,她一直在被保護得很好。可是她見過蘇芽的傷,也見過沈淮生命邊緣的驚險,甚至每夜她還需要安撫失去了爺爺的小小晚杏的夢魘。

顏氏不得不承認:自此以後,她們的日子已經不能回到過去了。

若沈淮所言屬實,那她確實不能置身事外。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