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衣人選的登岸處好呀,旁邊只零散地泊著兩隻小船,船上空空無人,若想從岸邊走到規整的路上,還需要穿過一片低矮的荒草叢。

蘇芽披著蓑衣,戴著斗笠,走路如貓一般,藉著這荒草叢的掩護,遠遠地墜在灰衣人身後。

卻見那人沒走多遠,就將手裡拎著的兩條醃魚往草叢裡一丟,兩手各抓著一把荒草,搓了好幾搓。聚集了雨水的草叢勉強充當了汗巾和抹布,給這人洗了個手。

洗完手,那人還又將手放在鼻子前面聞了聞,做了個嫌棄的表情,大約是魚腥味兒留在了手上。

蘇芽忍不住勾起唇角,心中最後一些疑慮放下:此人不辭辛苦,唱了一出登島購魚的饕餮戲碼,裝得確實不錯。然而,春回大地,江湖無冰,這豐饒的白馬湖裡養育了無數的生靈,終於又重新敞開了向人供應。

值此陽春,吃了一冬的醃貨後,但凡家境不錯的人家都只吃鮮魚了,有誰偏要去吃又鹹又腥的醃魚呢?真正的饕餮客,都在琢磨著如何將生鮮吃出花樣。

何況,啞伯就是個又老又啞的小島民,又不是什麼庖廚高手,怎值得人專程上門求購?

只不知是何處露了破綻,竟然被人給盯上了?

而且她都跟著上了船,這灰衣人卻居然沒有動手,看來目標似乎不是她?

蘇芽心底一琢磨,眼看著離大路近了,便從草叢後閃出來,放重了腳步,急追上去,喊道:“大叔,大叔!”

灰衣人回頭,看到她追上來的樣子,有些吃驚。

“大叔,你借我一點銀錢吧!”蘇芽追上來,“出門太急,我忘了帶。”

灰衣人的表情,大約是當她腦子壞了,一時沒吱聲。

“大叔,你就幫幫我吧,家裡人要取藥,我家你都認得路的,不會賴賬。”蘇芽繼續懇求。

“哦,好,”灰衣人終於笑了,“只是我身上也沒銀錢了,你跟我回家去取吧?離得也不甚遠。”

“行!”蘇芽感激道:“大叔,你真是個好人。”

灰衣人擺擺手,轉身帶路。

卻不防腰間一麻,邁出去的腿腳便不能動了,直直地往地上撲。

蘇芽好心地伸手拉了他一把,讓人摔得沒那麼重,問道:“大叔,你怎麼了?”

灰衣人神色還有點兒懵,彷彿也想知道答桉。

蘇芽笑眯眯地道:“我又借不了你二兩銀錢,幹啥還要騙我跟你回家?”

她說著,伸手在灰衣人蓑衣下的腰間一勾,一隻半新不舊的錢袋子從束腰下被勾了出來,將口拉開,探指捻了一塊銀疙瘩出來。

看了看成色,蘇芽滿意地點點頭,掏出自己的荷包,將裡頭的銀錢全部挪了地方,最後將荷包口一束,收起來,把灰衣人那隻已經空癟了的半舊錢袋塞到人家手裡,“明明就足夠用了嘛!還說要回家拿,大叔,你沒安好心是不是?”

灰衣人又不遲鈍,她一番操作,他哪裡會不懂?只是手腳不聽使喚,眼看只能任她擺佈。

蘇芽才不稀罕擺佈他,她居高臨下,問道:“你是什麼人?上島做什麼?如今要到哪裡去?一件一件給我仔細說清楚。”

“你這女子,憑地沒良心,我好心幫你……”灰衣人掙扎。

蘇芽冷笑,都是鬥法人,沒事兒扯什麼良心?

她在地上撿起一粒石子,在灰衣人面前晃了晃,“看清楚了——”

細長漂亮的手指輕輕一搓,那粒堅硬的石子兒竟然被她搓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