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雲認得蘇芽。

當初他還是曹開河的人時,奉命找出潛入淮安城的沉淮,亂無頭緒之時,終能摸到沉淮的身份和蹤跡,倒是多虧了這個蘇芽,若沒有她和曹青媛在清風樓裡那一場衝突,若是沒有她認下的那個叫薛軍的弟弟,哪裡就有那麼快摸到周宅去?

只是,這姑娘穿梭於各府內宅說書時,長得與如今可不大一樣,那時佔滿半邊臉的一塊粉色大胎記,如今卻完全消失了。

長得這麼俊,她究竟與沉淮是何關係?

劉雲心中快速盤算,視線在沉淮身上繞了又繞,咬牙費力地問蘇芽:“什麼意思?”

蘇芽右手中的匕首壓著車伕不敢動,這邊左手又扣住劉雲不敢送,左右拉扯,手上生疼,忍著痛道:“勞煩劉大人,送我們去漕督府。”

劉雲詫異地使勁將眼珠子往身後斜,搞這一出,竟是為這麼細小的事情?

蘇芽心裡也虛:劉雲與曹開河的那些事情,沉淮其實並未向她詳細說過,雖然也並未刻意隱瞞過,當初與她說的那些,都是與爆炸相關的桉情。

其中透著的蛛絲馬跡,她日常也只是暗自揣摩過的,卻哪裡敢篤定呢?今日也是走投無路,她只得賭上一賭了。

誰讓劉雲這宅子的角門兒,好巧不巧地,就在那衚衕裡呢!

“劉大人,”她想了想,索性將劉雲鬆開,和氣地道:“明人不說暗話:你覺得,以曹開河與你的那些齷齪,若真讓他順利過了當前的坎兒,日後會如何處置你呢?”

若在平時,有個女子跑過來說這話,劉雲定然二話不說,先將這大膽的人給處置了。

可此時沉淮就在車廂裡,那麼蘇芽就不是個普通的女子了,她的話,就是沉淮的話。

劉雲爬起來,揉著手腕子,看向沉淮:“沉大人,你這是何意?”

這下靠得近了,他便將一直靠著車壁沒反應的沉淮看清楚了。

素日丰姿照人、精神明朗的沉淮,此時卻是臉色潮紅,呼吸沉重,雙目緊閉,長眉深鎖,額上一層細密的汗,與往常大大不同。

劉雲一驚,不由得伸手去扶沉淮,“沉大人?”

“不要碰他!”蘇芽低聲喝止。

劉雲的手便只懸在半空,“沉大人這是怎麼了?”

蘇芽也沒準備在這狀態上睜眼說瞎話,直接回複道:“沉大人突然發病,李正又死了,曹開河原先的四面危機便有了大漏洞,他此時正在外面發瘋,想趁眼前機會翻身。”

“發病?”劉雲當即抓到重點。

“中了暗算,”蘇芽簡略地說,“眼下正是要緊的時候,劉大人,若讓曹開河得逞了,你可還有向他投誠的機會?”

劉雲不吭聲。

蘇芽警惕地觀察著劉雲的神色,慢慢地道:“這題難麼?若你是曹開河,可還會真心接受一個背叛過自己的人?”

劉雲皺眉,“牙尖嘴利。”

蘇芽道:“不過都是人盡皆知的實話罷了。”

誰受過的窘迫,誰記得。

劉雲沉默著。

蘇芽看著火候,道:“劉大人,曹開河不過是困獸之鬥,你任期之後卻還缺個再向上挪的機會——你可敢抓住這一次機會,給自己謀個前程?”

兩年多的牆腳,她蘇芽可不是白聽的。

車廂內一時只聽得見沉淮沉重的呼吸聲。

“去漕督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