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氏正在準備晚飯,遠遠地注意到一直趴在竹籬笆外的小晚杏,便走過去:「丫兒,你是叫晚杏,對吧?進來玩。」

晚杏不過五六歲的年紀,頭上胡亂地扎著兩個角辮,鬆散的碎髮披在洗得發白的粗布衣領上,若不是那雙烏熘熘的杏眼,實在是個普通得不能更普通的小孩兒,甚至她髒兮兮的小手上還握著挖來玩的黃泥。

聽見顏氏招呼,晚杏稍稍往後退了半步,仰頭看顏氏,卻不回聲。

徐遠說過,晚杏的爺爺是個啞巴,因而晚杏就是爺爺的喉舌,啞伯出島打漁賣魚時,向來都是帶著晚杏的,由晚杏幫著說話。小丫頭這個時辰出現在這裡,想是啞伯打漁回來了?

顏氏轉身向那祖孫倆的茅屋張望,見炊煙未起,也無人影,想是在忙的,便再次招呼晚杏道:「沒事的,進來玩,嬸子這裡有好吃的給你。」

許是她的笑容太溫柔敦厚,晚杏終於摸著竹籬笆,磨磨蹭蹭地從門口繞進來。

一進門,手裡便被顏氏塞進了一個油紙包的點心,甜膩的香氣撲鼻而來,晚杏嚥了一口口水。

這時蘇芽已經畫完了,索性將筆讓給徐遠添補,徐遠最近曾經來過白馬湖,許多細節比她記得更清楚。

她早已注意到晚杏,此時見晚杏拿著點心不動,便放下衣袖,笑眯眯地道:「吃吧,很好吃的。」

晚杏聞言便咬了一口,眼睛驟然變亮,接著又咬小小地一口,極其珍惜地含在嘴裡化著。可惜點心不大,就這麼兩口,已失了大半。

小丫頭眼中露出不捨的神色,將油紙重新揉著包好,準備揣進懷裡。她手中還握著黃泥,如此一來油紙上便也抹了一片。

「沒事兒,吃吧,吃完還有。」蘇芽看晚杏那小心珍重的樣子,知道她捨不得,便道:「兩隻手拿著吃,我幫你拿著黃泥。」

晚杏便把手裡的黃泥遞到了蘇芽手裡,然後邁著小步子往沉淮的身邊挪過去。

沉淮正拿著個布巾慢條斯理地擦手,適才蘇芽淘氣,故意在他手上點了墨點,他能說什麼?晚杏磨過來了,他也只是澹澹地瞥了一眼,繼續擦手。

誰知小晚杏卻突然伸出魔爪,在他手上摸了一把!

剛擦過的手背上便留下了幾道黃泥印子,沉淮眼皮子一抬,冷冷的目光就出來了。

蘇芽剛準備去給晚杏再取點心,聽見動靜回頭,迅速將晚杏拉懷裡,「你幹嘛?別嚇到孩子了!」

沉淮皺著眉抬手,將手背亮給她看。

那麼好看的手,竟被抹上黃泥,蘇芽頓時心疼了:這事兒確實是晚杏做不對,怎麼能摸我家的手呢?於是她便拉著晚杏,柔聲哄道:「晚杏,以後不可以再摸哥哥的手了哦!」

晚杏嚼著點心,混無懼色,歪頭,開口:「姐姐,我要畫那個!」

「啊?」

晚杏指著徐遠面前的畫紙,「我摸過手了,該我畫了。」

原來是想畫畫兒。

蘇芽道:「好呀,等姐姐給你拿張紙,待會兒你就畫。不過剛才姐姐說的話你記住了嗎?下回不能再把泥巴抹在別人手上了喲。」

「我就要在那張紙上畫,你剛才就是先摸過大哥哥的手,才去畫的。」

蘇芽被口水嗆了一下,「……小娃娃不要瞎說。」

「沒瞎說!我看到你摸哥哥了!就是這樣——」

稚嫩的童音想爭取拿筆的權利,因而著急地喊著,滿院子都是小娃兒辯解的聲音,為了證明自己沒有看錯,晚杏甚至又伸手要再摸沉淮一把。

這次自然摸了個空。

沉淮站起來,離小丫頭遠了幾步站著,本來被手上的黃泥弄出的一點兒不快,此時

早已消失無蹤,只是似笑非笑地看著困窘的蘇芽。

如果臉紅有聲音的話,蘇芽這會兒大約已經被自己震聾了,不必抬頭看,她都知道所有人的視線都盯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