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看著夜色若有所思。

蘇芽做人女兒確實無可挑剔,但她是個誠信的交易夥伴嗎?

剛才提到劉三點的時候,她的那點兒失常怎會逃出沈淮的觀察?

在沈淮看來,之後她與高峻的鬥嘴都更像是借題發揮。

沈淮眼神漸冷,劉三點是他解毒的關鍵,如果蘇芽真的知道劉三點的訊息卻故意隱瞞,那就是變相地站在他的對立面。

欣賞是一回事兒,對立是另一回事兒。

蘇芽,可千萬別讓他失望啊。

“哈秋!”

蘇芽狠狠地打了個噴嚏,緊張得顏氏硬是給她熬了碗薑湯。

她在顏氏的監督下,喝得額頭冒汗,心裡卻依舊泛著涼——太嚇人了!

周淮太嚇人了!

她何曾說到見過劉三點?

她故意用高峻打岔,沈淮彷彿真的認為她的要求順理成章,可轉眼卻笑眯眯地問她:“蘇姑娘,你剛才說到劉三點,是在哪裡見過她?”——她主動提到劉三點了嗎?說的好像真的一樣!

這個周淮,果然不是個好相與的,挖坑的本事她只在那些老狐狸的身上才見到過,而他不過才弱冠之年。

蘇芽一直覺得重生後的自己已經有了遠超前世的見識和心機,可是在沈淮面前,她卻常有一種危機感。

淮安的地界太小了,從外面的天地裡闖進來一個沈淮,他似乎夾帶著一種凌駕於這片地界的東西,讓蘇芽覺得自己好像過於貧瘠。

他還問自己今晚還要不要“夜遊”,這是什麼意思?

是已經看出了端倪了嗎?

蘇芽確實心中有鬼,她還真的認識一個相似的人,至於那人究竟是不是劉三點,她心裡沒底。

但是蘇芽不敢妄動。

又不敢不動。

直到丑時將過,蘇芽才悄悄起身,這次她連周宅的牆邊都不敢沾,繞著彎地出了河下,一路向清江浦而去。

清江浦在淮安城外西南側,原本是一條廢棄的沙河舊渠,自永樂十三年,時任漕督的陳瑄鑿開沙河舊渠,引湖水入渠通淮,又築清江、福興、通濟、匯濟四閘以應宣洩,從此江南的漕船終於可以直接到達清江浦,再從此地換陸路向北,六十餘年來,南船北馬盡匯於此。

煥發了新生機的清江浦成了交通要衝,沿著運河一溜的排開專造漕船的清江漕船廠、兵營、軍戶區、糧倉等,加上河兩側新興的貿易集市,雖沒有內城的繁花似錦,卻別有一番蓬勃。

蘇芽家原本就住在清江浦碼頭不遠處的軍營區,這裡有她最幸福的童年,也有她最慘痛的記憶。

明月當空,蘇芽輕車熟路,很快來到一條夾在沿岸商鋪與軍戶區之間的陋巷。

巷中有門戶三四家,此時仍在沉睡中,一切都靜悄悄的。

蘇芽越過最外面那戶的院牆,落在院子裡。

小院不大,沿牆搭了涼棚,棚下堆著些藥筐和簸萁,入戶就是一間門房,堂屋門窗緊閉。

蘇芽過去,輕釦窗欞:“劉叔,劉叔!”

連問數聲,無人應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