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人總是會優先察覺到他人表情中有關恐懼、悲傷、憤怒等一系列與負面情緒有關的東西。

或許,在語言尚未誕生之前的遠古時期,我們的祖先使用表情交流,而同類表情中的負面情緒則代表了不好的事情已經發生或是將要發生。因此才留下了這種存在於基因中的本能。

而此時此刻,安格朗卻無法從福格瑞姆的臉上窺見一絲一毫的恐懼——他的臉上莫名其妙地出現了一道狹長的傷口,破壞了那張完美無缺的臉。

如果他是這個宇宙裡,那個追求完美的墮落鳳凰, 那麼現在應該已經開始為自己的不完美感到恐懼了才對。

可他沒有。

福格瑞姆坐在地上,沒有試圖站起來。他很平靜,非常平靜地凝視著前方的一片黑暗。右臉上狹長的傷口正一點一點地流出鮮血,但福格瑞姆依舊無動於衷。

良久,他轉過頭來,看著法師, 問道:“他們在哪?”

“他們死了——徹底的。”

何慎言耐心地為他解釋:“為了你的重生,並且徹底擺脫色孽的影響, 你早已死去的忠誠子嗣們再一次犧牲了自己。”

福格瑞姆的拳頭猛然握緊, 有那麼一瞬間,利克託感到危險即將來臨。他忍不住寒毛直豎,幾乎立刻就想按照本能帶法師離開這裡。可是,福格瑞姆沒有攻擊。

他依舊平靜地坐在地面之上,鬱郁地嘆了一口氣。僅僅只穿著布衣的巨人從地面上站了起來。他的容貌不再完美,氣質也變得憂鬱且悲傷。可那神情卻令安格朗掛起了一抹微笑。

只有真正明白自己要做什麼的人,才會擁有那樣的表情。

“目前的情況很簡單。”

坐在主控室裡,何慎言攤了攤手。他往日的輕浮此刻盡數消弭於無形,只留下最深沉的嚴肅:“我們有一艘大的不像樣,火力也強的不像話的船。但船員很少,甚至可以說少得可憐。”

“星炬仍然在燃燒,但亞空間長距離航行仍然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更別提聯絡上帝國方面的人了——我們現在能做的,就是在大裂隙周圍不斷地殺死混沌叛徒。”

利克託一絲不苟地站在何慎言身後,他並沒有選擇坐下,即使何慎言再三要求也堅定地拒絕了。

他問:“大人,可否詳細說明大裂隙到底為何物?”

福格瑞姆也用探究的眼神看著他。

法比烏斯克隆他時使用的是尚未被汙染的基因種子, 因此, 他的記憶只到本體墮落之前。而墮落之後的事是一概不知。

“很簡單, 卡迪亞炸了。”法師說。

他伸手在桌面上按了一下,原本的帝國地圖從桌面上浮現了出來,以淡藍色的光幕形式存在於半空之中。

何慎言指著正中央的一片區域,說:“這裡是卡迪亞所在之處,而前不久,它炸了——餘波造成的後果就是我們現在看到的這副模樣。”

地圖開始變化。

星系被分割,整個帝國的疆域被一分為二。那紫黑色的巨大裂隙如同一道傷疤一般將帝國橫切開來。

“卡迪亞的毀滅為什麼會形成如此嚴重的後果,我們不得而知。但我們能確定一件事,星語通訊與亞空間航行都因為這東西的存在而無法使用,更糟糕的是,由於它的存在。亞空間裡的邪惡之物可以肆意地影響現實了。”

福格瑞姆與利克託的表情在瞬間變得凝重了起來,他們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也就是說——物質領域不再穩定了。那些曾經需要獻祭儀式才能夠穿行在我們熟知的世界裡的惡魔們此時可以把這兒當成它們的後花園。如果你們覺得這還不夠糟糕的話,沒關係。”

何慎言笑了笑:“我們周圍還有數不清的混沌戰幫與被腐化墮落的凡人輔助軍、甚至還有許多星球被他們所掌控。”

“我們附近是否還有抵抗軍?不可能所有人都被混沌腐化,一定還有人在抵抗。”福格瑞姆皺著眉,一邊思考一邊問道。

“有,而且有很多。”

何慎言的回答出乎了在場所有人的意料,安格朗是最為驚訝的那個——法師一直都沒告訴他這件事。

“你怎麼”安格朗忍不住問道。“你怎麼不早說?”

“你們真的想聽我解釋這個問題嗎?”

何慎言向後一躺, 他靠在椅子上, 表情有些耐人尋味:“先說好,這件事說出來或許會讓你們有些尷尬。”

“別賣關子了, 快點說吧,你怎麼老是這副謎語人的模樣!”安格朗不耐煩地催促。“說正事!”

福格瑞姆瞥了這個讓他陌生的兄弟一眼,忍不住嘲笑了一句:“你還是如此急躁,我的兄弟。”